一排排盖着白布的尸体,都是原本活着被带到地堡,最后因为伤得太重,没能救回来的人。
活下来的人们衣衫破烂,挤在空间有限的楼梯上,吃着冷掉的面包,身上的伤还没处理过。
失去父母的孩子最为可怜,还没搞清楚这个世界怎么了,只知道哭喊着爸爸、妈妈。
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向他所能找到的每个人都问了一遍,包括齐砚行:“叔叔,你见到我妈妈了吗?”
“他很漂亮,头发有一点长,穿着白色的裙子……”
那双清澈见底的黑眼睛,让齐砚行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原本准备寄回家的糖果和饼干,都分给了他们。
小男孩没有接齐砚行的糖果,而是很执著地晃着他的胳膊,问他:“叔叔,我妈妈是不是在那里睡觉?我可以去看看吗?”
他指的是入口处那些盖着白布,看上去只是睡着了的人。
齐砚行剥开一颗糖,喂到小男孩嘴边,“叔叔刚刚帮你看过了,妈妈不在那。”
他摸了摸男孩的头,笑着跟他说:“乖,也许……也许明天,妈妈就会来找你了。”
……
又是一个暑热蔓延、阴雨绵绵的午后,近百公里长的辽阔战线上,仿佛陷入了一潭死寂,雨稀稀拉拉地下着,弹坑里的最后一点火星也被浇灭了。
——今日无战事。
敌军已在柯潭以南构筑了工事,虽一时攻不下要塞,但同样守住了自己的防线,这场仗还有的可耗。
齐砚行站在瞭望台上,出神地望着前方。
最近一星期里,他和蒋述所在的Z709炮塔要塞,光是作战统帅部的人员中,已经有多个军官被撤职,而代替他们职位的指派军官,无一不是中央军出身。
国防军与中央军一向貌合神离,各自持有原则和骄傲,连敬礼的方式都不一样,在要塞地堡里,大家常常是各敬各的。
齐砚行这个不习惯敬军礼的,处境就更为尴尬。
蒋述私下里多次同他说过,在军队里工作,不要太一根筋。
无奈他这个人,对自己职责以外的事一概不关心,也并不想把精力花在收买人心上。
在他的认知里,人这一辈子只能专精于一个领域,否则定会有愧于“精”
这个字。
虽然如此,军部“临阵换将”
的原因不难想通。
顺境之时,用人当以能力为第一位,但眼下已经到了逆境中的逆境,为了避免内乱,统一指挥,摆在最前方的棋子们,必须对指挥层、对政党忠诚,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这场换血演变得有些极端,政界高层似乎开始不信任整个国防军了。
齐砚行不禁思考,自己这个半吊子,怕不是已经在被撤职的路上了。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结局是自己想要的,留下和离开,或许都会偏离他的本心,又如何能做到问心无愧呢?
他现在只希望,晚上能有机会打电话回家,和妻子报个平安,最好能早一点,赶在宝宝睡觉之前。
即便困扰自己的这些事,一个字都不能同家里讲,但只要听听妻儿的声音,他就能得到无限的慰藉。
下午的会议快要开始了,齐砚行抚了抚肩头落上的雨点,回到辨不清季节的地堡。
而地堡外,这个漫长湿热的夏季,这场反复拉锯的战争,还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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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不更啦,提前和大家说声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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