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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开始喂乌,每日端给我的除却饭菜外还多了一个金漆小碗,里面装满了高梁玉米各色五谷杂粮,足见门口守卫的王爷手下们还是甚有眼力的,担心我若将吃食全喂了鸟去,万一哪日给饿死在屋子里他们对王爷不好交待。
但是,我偏就喜欢拿自己的白米饭与那些鸟雀分享,好比宴宾客,自是主客同食方才有乐趣。
夜里,我常有梦魇,不晓得是不是邪祟鬼魅上身,往往整夜整夜作些光怪陆离的噩梦,常常自己晓得是梦,却又醒不过来。
今夜还好,倒是不曾梦见血光,只瞧见一树桂花盛放,香飘满园,年幼的我攀坐在桂花枝上摘桂花,怎奈桂花花蕊只有米粒大小,摘了半日所获也不甚多,恰见树下一顾长少年路过,遂唤他帮忙,那少年一抬头,眉黛如墨出尘雅致,我只怕他不允,忙诺他道:“他日我若做了桂花糖定当分你一半。”
那少年微微低下头,不知是踌躇还是思索,只看见金秋的光阴穿过桂枝,落在他半垂的眼睫上,斑驳幽静,恍入画卷。
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时,却蓦地见他抬头一笑竟是应允。
一时叫我雀跃不己,忙不迭地站在树上开始晃动枝梢,一面指挥他兜起衣摆在树下接那掉落的桂花。
一时之间,繁花如急雨,纷纷坠落枝头,花香馥郁浓烈四溢,似酒坛初揭盖,酿香扑面而来醉人似梦,桂花树下一个少年满襟满衣皆是繁花,仰头展颜而笑,双颊映日似有霞飞,乌发高髻,白衣胜雪,衣袂翩翩然欲飞若出尘仙人。
我摇空了一树桂花方才甘心下树,却一时忘了自己是如何攀爬上来的,只能求助于树下少年,希望他能在我跳下树时接我一把,岂料他却促狭一笑道:“我只应承小妹妹助你拾花,却不曾答应连人也一并抬了。”
我看着偏西的日头一时情急,脱口便豪迈允诺:“你若接牢我,我以后就嫁给你。”
那少年一时怔然。
我却等不及了,弯了身子向下一跃,紧接着说出的话竟是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衍祯,接牢我!”
接着,便扑入了一个带着墨香的怀抱。
刹那惊醒。
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竟是多日不见的六王爷,坐在床畔微微俯下身子,将梦中猛然坐起的我在臂弯之中抱了个满怀……
双全法?桂月圆?
从树上坠落之感鲜明若厮,犹觉风声如白鸽扑翅从耳畔惊掠而过,将我激起一背冷汗,我急急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闭眼死死抓紧眼前怀抱,心跳如擂。
良久之后,气息方才慢慢纾缓平复。
“妙儿,我接牢你了。
可是,我的桂花糖呢?”
那人将我拢在怀中,声音如水滑过耳畔,滴入心中。
两分淡淡委屈,三分浅浅忧伤。
原来是他。
那个偶然的少年,那满树的花香,那香甜的金秋。
心中一下便柔软了,再拿不出一分气力,在这样一个漆黑的深夜,一个渐凉的节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所求的不过是那庸俗的圆满,不要猜忌,不要财富,不要权谋。
只想前嫌尽弃、卸甲言和。
我们这般相拥对坐,仿若天地静止。
夜风宁静,后背是他紧扣的手掌,让我竟生出一丝恍惚的念想,好似一不小心便会如此天荒地老,再不分离。
或许,他对我也非全然无情……或许,还有转圜……
“衍祯,月亮快圆了。”
我偎在他的肩窝,慢慢开口,“不要皇位,好不好?我亦从此不计过往……中秋团圆月,我们一家团圆,往后,我年年为你栽桂做糖,好不好?”
一字一慢,一字一盼,字字皆带着我微弱的希冀,像风中摇曳的残烛,怯怯燃烧着对光明最后的卑微祈求。
良久,没有任何回音,满屋空寂,仅余风声。
我的心一寸一寸灰灭,手一点一点冰凉。
“妙儿,天下和你,我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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