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阁中人那么多,你怎么就认定是我?”
朝雾问。
“大人告诉我,傅秋兰与傅婉娘生的极像。”
杨枝道:“想必亦是因为这个,他才顺利被方濂买入了府中。
我头一回见傅秋兰的画像,就觉得她长得有些熟悉,只是并未熟悉到能令我立刻想起来与她有些许相似的那人是谁。
但我后来忆起,秾烟曾告诉过我,方濂一开始来这蓬莱阁,看中的是姑娘……因而我想,姑娘必是多少亦有与婉娘相似之处……”
“那你是如何找到秋兰坟冢的?”
“亦是猜测。”
杨枝道:“一因秾烟埋钗,二因陈旺祭拜。
秾烟不会无故将钗埋在郊外,她最是懒惰。
陈旺祭拜,就更明白了。”
朝雾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目光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有些茫茫,像不知置身何处又不知何向一般,良久,点一点头,启唇道:“我干爹,你们想必也已查过了,他叫傅凭章,爱婉娘疯了魔,因她一世未娶。
婉娘死后,他遍地游历,收养了两个与婉娘长得相似的女孩,便是我,与秋兰。”
“他从小就告诉我们,我二人是他与婉娘的女儿。
我们的娘,婉娘,是被京城一个叫方濂的狗官害死的,我们要杀他报仇。”
“他为了让我们相信这些,给我们吃了许多药,想让我们忘记过去的事。”
朝雾道:“还找了僧道来给我们作法,各种恐吓、催眠,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他说的鬼话。
我那时已过了不知多久朝不保夕的飘零日子,忽然有软床睡,能吃得饱肚子,你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我从来不相信那些鬼玩意,但是他给我吃什我都吃,让我相信什么我就相信什么,或者说,装给他看相信什么。
可秋兰那时候还小,被那几个鬼巫师吓了几回吓出了高烧,当真忘了过去。
我当时想,这样也好,就这么没有过去没有痛苦的过下去,也好,只要吃得饱穿得暖,谁还在乎别的?”
“大人,书吏,你们过过那种在泔水桶里找吃的的日子吗?你们过过那种在冰结了几尺厚的大寒天赤脚要饭的日子吗?”
朝雾苦笑,不知是问她们还是在自问。
杨枝本从她自述起便开始记录,此时却停了手中的笔,望向她:“我过过。”
柳轶尘下意识转眸,目光在她绽开的梨涡上轻轻一点,又飞快移开,长长的睫帘遮住情绪,眼底杳如深潭。
朝雾感激地看了杨枝一眼,笑道:“我本以为从那以后日子就好了。
可没想到后来,我渐渐大了,开始长得越来越不像傅婉娘。
我的五官,越来越锋利,可能是苦日子过多了,怎么也没有婉娘那种浑然天真的骄矜感觉。
傅凭章开始时时打量我这张脸,开始皱眉,开始叹气,甚至开始打我,我都忍得……可他终于厌弃、失望到了极致,在一个秋日的傍晚,他趁走货将我带来了京城,然后将我丢在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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