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是扣得自己的分,徐南衔给庄灵修酒杯斟满:“还好我记得是你的名,否则我那十分被扣下去,连闻道祭都去不成。”
庄灵修瞥他。
还有脸说?
不过他正好要趁着闻道祭的几日假回家一趟,没和徐南衔计较。
两人说话间,夙寒声一直在闷头吃饭,被寻常人当配菜的素斋拿来当主食,吃得小少君脸都绿油油的,但他不敢停,吃得眼尾都要溢出泪痕了。
唯一的荤食——煮鸡蛋也不敢碰,那摆盘花里胡哨,旁边还放了个木头雕的“闻鸡起舞”
。
徐南衔和庄灵修商谈完闻道祭天事宜,夙寒声也将满桌的素菜吃得差不多,在那噎得直打嗝。
徐南衔终于看他一眼。
夙寒声正在皱着眉剥鸡蛋,见状赶紧抓紧机会冲徐南衔乖巧地笑。
徐南衔道:“吃饱了?”
夙寒声点头如捣蒜:“吃饱了。”
徐南衔仍旧没和他算账,叫来小厮付完账,起身将夙寒声买的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揣怀里,抬步就走。
夙寒声像是个小尾巴似的,赶紧跟上去。
徐南衔走上长街,根本不像平时那样等夙寒声这个个子还没长开的小短腿,大步流星,短短几步便没了影。
夙寒声只能小跑着跟上去,跌跌撞撞从人群中努力去寻师兄。
庄灵修看得忍俊不禁,心想徐南衔这半句不呵斥、晾着小少君的缺德法子,当真有用。
夙寒声应该短期内不敢再阳奉阴违了。
夙寒声果然被收拾得够呛。
若是徐南衔像往常那样直接指着他鼻子一顿斥责,或者把他按着抽脑袋,他或许还能使尽浑身解数来哄师兄开心。
可怕就怕在徐南衔不呵斥也打骂,极其反常地晾着他不闻不问。
直到两人回到闻道学宫落梧斋门口,夙寒声已经垂着脑袋半句不吭声了。
徐南衔估摸着火候差不多,回头看向夙寒声:“去休息吧。”
夙寒声点点头,一语不发地走进昏暗小径中。
徐南衔见他半个字不吭抬步就走,隐约察觉不对,眉头轻皱起来。
……未免安静得过分了些。
天色已晚,接近亥时,落梧斋灯已熄了。
梧桐林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寻常都要从褡裢中拿出夜明珠照亮路才行,可今日夙寒声像是没记起来,垂着头缓缓走进那几乎要吞人的黑暗中。
周遭黑如墨汁,缓缓扭曲成无头阴煞,围绕在夙寒声身侧喋喋不休。
“师兄不管你了。”
“前世今生他都因你劳碌奔波,早该不管你的。”
“你假惺惺地找什么罪魁祸首,什么拂戾族圣人、什么翁林道,害死师兄的不正是你吗?”
所有的斥责谩骂像是一条条血脉似的河流,逐渐汇入前世记忆中,徐南衔的那句……
“……往后我再也不管你了!”
我也不想要你管。
不知不觉,夙寒声呆呆站在原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无头鬼密密麻麻堆满周遭,有人纵声而笑、有人狰狞怒骂,嘈杂声前所未有地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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