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询有些微动容。
唐栩目光柔和而笃定地看着他,“有些年了,文人之中没有叫人俯首钦佩的,便是杨阁老也做不到。
看你了。”
程询从容而谦和地道:“但愿我不辜负侯爷的期许。”
“对。
只盼你能让如我这样的人如愿。”
唐栩由衷地说完,又道,“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切记这一点——我在如今,就是做不到齐家。”
程询诚挚地道:“我定会铭记于心。”
唐栩也好,唐夫人也好,往后很多年,都会被家事所累。
直到杀伐果决的修衡能当家做主且有足够的人力财力了,才把纷扰一刀切断。
——武将与武将,也是不同的,父子两个面对家事的态度迥然。
但是唐栩的提醒,必是出于好意,也真是他需要铭记并警醒自己的。
说到底,他善于过惩戒亲人的日子,却不知道如何应付现今乃至成婚后的光景。
同是世家子,唐栩不难想见程询的处境,又因交情不深,便点到为止,说起别的一些无足轻重的事。
唐夫人牵着修衡的小手走进门来。
她已再度有喜,大腹便便,却难掩那容颜的美丽、婉约的气质。
只看着眼前的她,程询很难想象,这女子会在十余年后把自己的长子逐入军中,且与今上言明:长子不立军功,就不得回来。
那到底需要怎样浓烈的失望与期许?
程询能想见,但自知不可全然感受,所以前世很多年里,对这女子只有敬重,别的……他从不肯允许自己去斟酌。
与修衡在朝堂惺惺相惜的年月,他是感激她当初那个决定的;与修衡成为忘年交之后,他对她当初的决定,唯有一声声叹息。
过于强悍了。
修衡是看似平稳平静地接受了,而在之后,却是那般艰辛的负有心疾的生涯……
要他感激她?不可能。
要他不感激?也不可能。
文武双全的奇才,举世罕见,她只是无意中态度强硬地指出了一条荣华路——她并不知道,她的长子,注定是文能定国、武能安邦的绝世人物。
压下心头翻涌的旧事,程询起身,恭敬行礼。
唐夫人笑着回礼,继而又吩咐身侧的修衡:“这是程叔父,还不快行礼请安?”
修衡凝眸看了看程询,语气稚嫩地唤道:“程叔父。”
语毕抬头望着母亲,奶声奶气地小声说,“娘亲,还没人教过我如何请安呢。”
唐夫人险些闹个大红脸——两岁的孩子,谁会教他请安的礼仪?方才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唐栩与程询则由衷地笑出声来,后者俯身,对修衡招一招手,“来,叔父给你带了个好玩儿的物件儿,却不知你见没见过。”
修衡漂亮至极的大眼睛忽闪一下,一面慢悠悠走向程询,一面好奇地问着:“叔父,是什么物件儿啊?”
口齿利落,吐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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