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应该是在雪球里裹了一块石头,来狠的,是用石头捏的雪球。
一群人抄家伙,陈嘉从不知谁家门口顺手就拎过一根勾蜂窝煤用的铁钩子!
那户人家探出头来,扭脸又缩回去了,就没管。
铁钩子从墙边剐过去时那声音特别尖锐,周遥都被吓了一跳。
他飞扑过去一把搂腰,在陈嘉试图用铁钩子抡人的时候,把这疯子给搂回来。
他那时瞥到陈嘉眼底射出的戾气。
手指的骨节粗硬结实,攥着一根铁家伙冲出去时那副表情很暴力,那种感觉让他非常陌生、震惊,有点儿吓着了……他毕竟也才认识对方两天,他以为已经挺熟的了,就是玩伴,反正他跟谁都自来熟、好人缘。
不就砸了一个雪人么,在周遥眼里这真不算个事,他也就回头理论几句,把那几句三字经骂回去就完了么。
“瘪打,败闹这个!”
周遥紧张地低喊,来了一招亲热的熊抱,“算了陈嘉,走吧……”
陈嘉一铁钩子横扫,在周遥的死拉硬拽和干扰阻挠之下,终于没有抡到哪个小捣蛋的腿骨上造成严重伤害,一钩子抡在水泥电线杆子“腿”
上了。
那倒霉碍眼的电线杆子,也不知道躲,被砸出一枚小坑,噪音充满了撕裂感。
杆子顶上的路灯都摇晃了,少年面色阴郁……
那天周遥熊抱住陈嘉,终于把铁钩子夺了丢到墙根儿,内心暗生余悸。
他转身很有气势地绷了脸,跟远处几个胡同孩子说:“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么,别背地里偷摸捣鼓事儿毁人东西,成么?”
其中有个孩子就是昨儿刚跟他们打雪仗打输了的,估计很不服气,周遥说“等着你们”
,却没想到人家另找方式把吃亏找回来了。
“就、就是瞧他、瞧他不顺眼!”
那小孩被某人干架的气势吓唬得有点儿结巴了。
“你凭啥瞧他不顺眼?”
周遥接了一句,“瘪跟我说那个,先把自己眼睛捋顺了不成?”
“他以前就揍过人!”
又一个小孩不服气。
“为啥揍你啊?”
周遥说,“咋没揍别人、没揍我啊?瘪说你啥都没干啊,不带仗着人多欺负人啊。”
三江平原口音一出,干仗还自带背景音效,说得对面那孩子没接上来,满脑子都飞着那个biè、biè、biè——
“还想打仗?算了,雪都快化了,捏手上都攒不起来啊。”
周遥缓和下气氛,一摊手,“想打仗等明年!
雪化了,就是今年的仗打完了!
都瘪闹了!”
周司令说今年仗都打完了,就是打完了,很有气势地一吼,看咱小爷劝架这气场。
散啦散啦,回家吃饭,各找各妈。
陈嘉没有说话,抗拒表达真实的情绪,就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了。
而且,踩得仍是一条偏路,踩着胡同边缘一层灰黑色的雪,把脚上一双白色胶鞋也走成灰黑色……周遥抚着这人肩膀,手心摸到的地方好像特别硬,骨骼尖锐,棱角不断硌到他的手。
那也是他头一回察觉到端倪,陈嘉的性子很暴的,冷而烈,跟他自己很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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