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眼前的情景,比他见过的一些修罗场都更加可怕。
他的手深埋在燕三的血肉之中,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袖。
燕三的身体滑落下去。
他仰着头,望着白水部大睁的眼,口唇翕合。
他想告诉白水部,他燕三今日所为,是一生中最令他骄傲的事——他以一个凡人之力,救下了他最为尊敬的人。
如果可能,他想对所有的朋友夸耀一世。
等到了桃花盛开之日,他会坐在杨柳春风的墙头,斟满一杯黄酒,把这个故事娓娓地告诉燕泥儿的芳魂。
这是他欠他的。
他曾是一个江湖浪子,今天不知明天落脚的地方。
他牵马,歌吟,有时行侠仗义,有时滋事斗殴,有时在春野上追逐游女,有时又现身瓦舍与人角力。
一日,天上鸢哨传来家乡歌谣,他突然无可遏止地思乡,一路骑垮八匹马,数日便翻山越岭,回到开封城郊的小村。
母亲已经不在了,他的青梅竹马燕泥儿自认了门庭,服侍他母亲终老。
因为长期操劳,她患了严重的腿疾。
大夫相看时,已经油尽灯枯了。
她的最后一个心愿,是看一场雪。
他们相识的那个冬节,大雪纷纷扬扬。
她把帘子打起来,他在吃枣泥糕。
那是烈日炎炎的六月。
他一路哭泣着,在山路上走,直到被一个黄衣人拍了肩膀。
黄衣人说,找右拾遗白铁珊,他会帮你。
在城西杂草丛生的寺院里,他找到了那个人。
那人皱了下鼻头,说句“贼土地忒多事”
,便丢下手里在择的菜,跟他走了。
当那人吹起竹笛,天上真的飘起了雪花,晶莹的,沾手即化。
泥儿伸出手,微笑着,去接那冰凉的花朵。
院墙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但在小院外,四野青青,夏花烂漫。
泥儿走了。
他痛悔难当,拜倒在这个人脚下,说,我燕三愿为主人做牛做马、赴汤蹈火。
那人叹了口气说,你能帮我做饭么?你自己说的啊,赴汤蹈火。
燕三的双眼流出了滚烫的泪水。
白水部轻轻地扶抱着燕三的肩背,将他放倒在雪地上。
阖上了逝者双眼时,那滚热的泪水灼痛了他的右手。
松手的那一刹,似乎燕三的英魂也飘然远去了。
他呼吸如割,几乎喘不过气来。
燕三静寂无声地躺在白雪上,像在每一个春风煦日的午后,沉眠在桃花红云下的小榻上,身上铺满了鲜红的落英。
苏苗苗跃出雪地,上前摇他:“师侄,此地不是伤心处!”
白水部站起身来,狠狠拭泪,袖口在脸上带出几道血痕。
虽天崩地毁,不足以形容悲恸于万一,但身陷杀阵,肩担重任,若此时放纵,贻误战机,何以告慰兄弟在天之灵?!
喵神农在他们身后大呼:“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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