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六嫂子是葛细细的伯娘,黄氏和她最要好,无话不说,也是村里有名大喇叭。
南风讽刺道:“什么土方子,没得吃死了人,我不吃。
最应该治的就是她的大嘴巴。”
月娥作惊讶状,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妹妹这话说的,葛六婶也是一番好意么,不领情就算了,怎能这么说话呢。”
“好意。”
南风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不甘示弱道:“好意让全村人都知道了,牛南风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偏我亲娘还把她当成救命恩人。”
叶子被挥,四处乱飞,黄氏一口气上不来,拍着桌子咚咚作响,“死丫头,老娘辛辛苦苦上山找土方子,回来还要受你气。
怎么,供你吃,供你喝,我说两句都不成了,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和你哥在山窝里过苦日子。”
大宝吓的哇哇大哭,大概是从没见过凶神恶煞的娘,他拼命往姐姐怀里钻。
月娥不痛不痒劝道:“娘,您别生气,南风妹妹你也少说两句,娘也是为你好,别顶嘴。”
“娘,您是要逼女儿死,您就直说,女儿的命是娘给的,只要娘要,我不就活。
何苦让别人的唾沫星子来淹死,何苦惹的一身脏,只怕是出家当姑子也不能够。”
南风声声悲凉,句句苦楚。
黄氏被话一噎,本能觉得南风挑战了自己的权威,在牛家,她是一言堂,在谢家,她是两个儿子的生母,自觉为了孩子劳心费力,嘴上讨个便宜,心里图痛快。
南风字字指控让人难堪,即便是杀人犯,总是为自己找借口,被逼的。
自古以来孝字压心头,子不言父过。
黄氏被激,只顾发泄一腔怒气,当即骂道:“怎么不去死,还在这里碍我的眼,生你来讨债的。”
这一夜,谢家的气氛很尴尬,黄氏气鼓鼓一夜没合眼,月娥笑眯眯一夜给下眼药,南风凄苦苦一夜湿枕头。
窗外的黑幕渐渐稀薄,南风肿着核桃眼掀开了冰冷的被窝,套上衣衫沿着后山在茫茫白雾中徘徊。
参天松树树干被人砍去了枝叶,遮住了日头,中间是种了二十多年的柚树,厚油的叶子散发着清爽的香气,底下灌木杂草铺地,褐色的松针间夹其中,踩上去松松软软。
草木疯长,眼前的芦苇已到人的胸口,上山砍柴捡蘑菇的人踏出了一道羊肠小道。
南风看见小道旁边的松树下腐败的枯叶上立着一丛灰白的蘑菇,两柄菇伞婷婷撑开,两朵蘑菇头悄悄从土里钻出来。
真是好运气,想着以前专门为了采蘑菇,把山头翻遍寻不全三柄,这会一看就是一丛。
她小心翼翼把蘑菇旁边的土扒开,取出捧在手里。
咦,蘑菇真是成群长,两三步远的地方白菇和彩菇在风中摇曳。
五彩鲜艳的蘑菇据说是蛇吐口水长出来的,有毒。
她避开彩菇挖出了白菇。
大约是今日运气好,采菇的人还没上山,不一会儿,便有十二朵之多。
坐在叶子上,迎风看日出,暖黄的鸡蛋顽强从母体跳出来,眼前开阔的原野大地被镀上了一层金光,波光粼粼的河面,青绿苍苍的田野,还有错落别致的漆黑屋顶,暖洋洋的不像话。
她倦意上涌,靠在松树杆下头悄悄合上眼。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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