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的工人们,是父母,也是子女,但在那一年……我们再也不是工人了!
大多数工友,都没有其他的谋生技能,再学习新的本领也太晚了。”
“下岗,是一种集体的绝望。”
“我当年,原本是工厂的生产调度主任,但是也没能在厂子里留下来,我失业后,为了一家老小,做了许多买卖,干过烧烤,收过废品,倒腾过钢材,用了十来年,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工厂,雇了几个人一起生产,临死之前,倒也过得还行!”
“但想起当年,还是觉得难过啊……”
“就去年,老家的一个老兄弟,过来找我,他找我喝酒,白酒没喝几杯,他就哭了……他说当年的兄弟们,现在混得有多惨……”
“厂里的下岗司机,小张,没钱买车,只能买一辆小三轮上街拉客,没准哪天被罚的钱比一天挣得还多。”
“之前楼上的老李喜欢钓鱼,有时候钓的鳖摔到我家院子里还能被我的猫儿捉住。
他下岗后总是喝酒。”
“对门的老赵,本来是一个手艺精巧的人,他下岗后总是与老婆吵架,然后喝酒,或者喝醉了再与老婆吵架。”
“还有我家隔壁的那对小夫妻,两人都是厂工人,原本如胶似漆,下岗后,两人再也不腻歪了,每天都上街,找零活,深夜才回家。”
黑皮老鬼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越的佝偻和落寞。
“他们都死了。
老李死于肝病,老赵酒后被老婆关在门外冻死,司机小张怎么死的不知道。”
“隔壁家的那对小夫妻,无权无势无钱,打零工挣的一点微薄工资,都不够买煤钱,据说,有一天,他们上街路过熟食铺子,家里六岁小孩要吃鸡翅,没钱买,被熟食铺子老板冷嘲热讽,那对小夫妻,回家后拿出仅有的二十三元钱,给孩子买了鸡翅吃,然后全家跳楼自杀。”
“当年,大家被赶出工厂的时候,都已经死了一半。”
“我家,现在在京城郊区生活,但在濒死之际,我脑子里,都是当年的工厂,都是当年的工友……我的那些兄弟们!
我们在厂里,一起燃烧了自己的青春。”
黑皮老鬼,此刻的情绪激动。
他抓着一旁一个穿着军大衣的鬼工人,像是拉住了自己工友的手。
“我不甘心的是,我后来才知道,向上头,申报,让我们厂,停产的,就是我们厂里,自己的厂领导!
!
!
他也是从职工爬上去的!”
“我他娘的,很想问问他,砸掉几千人的饭碗是什么感觉。
特别是这些人中还有不少伙计与他熟识。
我也想找他算账……可惜我没这个机会了,因为他当年,与一位搞石化的商人一见如故,并偷转了厂里,几千万的厂款给对方,希望那个石化大亨在我们当地,开办一个石化工厂,他算是石化工厂的股东。”
“可石化工厂没办起来呢,那个石化商人就消失了……捅了大篓子的厂领导,傻了眼,为了保住他狐朋狗友们所谓的大局,厂领导,在接了一个电话后,从一个市的顶楼跳了下去,他就像老李家摔下的那只老鳖,直直跌落,一命呜呼了。”
“我有时候就想着,这王八蛋,虽然他的肉体止于地面,但他的灵魂,一定直达地狱,他一定要向牛头马面好好交代一番了。
祝地狱里厂领导的油锅一直是热的,肠子永远都抽不完。”
黑皮老鬼,愤恨的咒骂。
但他的咒骂声中,分明带着哭腔。
周围的工人鬼魂,也是神色凄哀,呜咽一片……
魏若来幽幽的一叹。
他看向林弦,声音嘶哑。
“帮帮他们……这些鬼工人,都会记得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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