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便该能撵他上学去,给迟哥儿交代交代了。”
“那倒是其次。”
陆锦惜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想起了这几日薛迟那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您是不知道,迟哥儿伤得不重,前几日就回学斋里读书了。”
“可二公子不在,他一个呆霸王,连个玩伴都难找,成日里挂个丧气脸回来给我看,倒像是我欠了他千儿八百银子一样!”
“我只盼着二公子也能早日回学斋,省得他甩脸子呢。”
这话说得诚恳。
叶氏也听出来是真的,笑起来:“我家那孩子也是,关在屋里老耐不住,想出去玩。”
“不过您也知道,这几日时暖时寒,陆续又下了点雪,铺在外头,眼下正在化雪,也不知几时能化干净呢……”
化雪。
早在跟永宁长公主谈过之后,这个词便拥有了点别样的味道。
陆锦惜当然不会以为叶氏指的是它本身的意思。
浓密的眼睫,长长地垂着,乖顺地在她眼底投下一片沉静而浓黑的阴影,有隐约潋滟的波光,自她眼底深处划过。
为了透气,雕窗开着半掌宽的缝隙。
陆锦惜抬首,望了出去。
几日的功夫,院子里几棵树的枝条上,新芽已抽出几分更深的绿意。
一层薄薄的残雪,还挂在新叶和枝条上,被外头有些昏黄的日光照着,晶莹闪烁。
似乎,不日就要化干净。
可,若是她没记错,山上总比地上冷许多。
出了西直门,一路再向西十三里,便是一片轮廓柔和的连绵山脉,苍翠的墨绿如从天泼落,洒覆林间山头。
没有雄奇的山峰,也没有险峻的峡谷,只有天地造化所钟的秀美。
明法山是最靠外的一座,大昭寺便建在它的山腰上。
来寺里上香祈愿的香客们,络绎不绝,进进出出,只给这山上古寺添上几分世俗的烟火气。
唯有那一条从山腰通向山上雪翠顶的阶梯独道,在这一片热闹之中,岿然不动,冷寂如旧。
一级一级台阶上,覆盖的白雪已见薄。
小沙弥慧定怀揣着信踏上去的时候,便见前面的台阶上,已经印下了一串又一串脚印,间距均匀。
想来是觉远方丈留下的。
脚印有去无回,人应该还在觉非师叔祖那里。
想着,慧定立于山道,往上方看去。
夹道生长的都是遒劲的老松,密密的松针被冰雪裹了,只有隐约的深深苍绿自冰莹之间透出。
山道尽头,几间木屋,搭建在怪石苍松之间。
云气渺渺,都在木屋屋檐下飘荡,仿佛隐士的居所。
觉远方丈在屋里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他坐在临窗榉木三屏风的罗汉床上,手中拈着一枚黑子,盯着面前青云棋桌上那一局下到中盘的棋,拧眉思索。
顾觉非穿着一身蟹壳青素云锦长袍,勒着刺暗银云雷纹的二寸玄青大带。
因没披鹤氅,所以腰间悬的一块雪白的半月形卧鹤玉佩,便露了出来。
宽肩窄腰,身材颀长。
只在那烧着银炭的铜炉旁一站,已是昭昭拔俗,令人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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