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珑用力挣脱对方的怀抱爬起来,坐到床边想了一阵,扪心自问,一道心绪千回百转,最后启唇道:“还没到那一步。”
“哦,我所作所为,未曾知会你一声,解释与你一个字,你仍不恨我?想来你又用那一套劳什子‘同理心’‘换位思考’来为我注解了。”
崔珑默然不语,姜澧又道:“说来听听。”
身后一阵窸窣作响,对方也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九皇子自小生在宫廷,我知你遭受不公,处境艰难,早早谙熟生存法则,会渴望权力和地位,也是合情合理的展。”
“你我有今日之变,不过立场不同,抉择不同。”
“教坊司和锦衣卫不是你所设,本朝种种酷刑早从立国之初就沿袭至今……”
“你送我去诏狱和教坊司,无非是想从我口中逼出你想要的东西,这些招数不管用,你可能、会权且放我一马。”
只是怎么也没料到,姜澧会亲自出现在他面前。
“哦,我会阻止今夜这件事,在你的意料之中?”
“若是先前的九皇子,会放过我也不足为奇,九皇子他……与我是至交好友。”
姜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重要的不是你如何待我,而是你如何对待旁人。”
“……剥皮揎草、株连九族,”
崔珑竭力按捺胸口涌荡的波澜,诸多血腥残酷的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又有人满为患的诏狱和教坊司,桩桩件件,我没想到……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当真做得出来。”
“姜澧,如今看来,或许我从未认识你。”
皇帝并不计较他直呼自己名讳,只执着追问:“即便知晓了这些,仍不恨我?”
崔珑蓦然回过头,伸出一只手探向他怀中,姜澧一愣,由他动作,感到对方的手摸到准确的位置,在腰腹一处摩挲,那里有一道起伏不平的旧疮疤。
——是几年前在战场上姜澧奋不顾身为崔珑挡背后的暗箭所致。
崔珑一时陷入矛盾:当初那个外冷内热、看似冷漠却屡屡为自己掏真心、洒热血的九皇子,和如今这个手段残酷、心思莫测的君王,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姜澧?他认识的姜澧难道便不是眼前人吗?
他为何还不能做到全然、彻底地恨姜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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