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四郎说了,”
仆人眼风说过一片森寒凌厉,“那谢泓堵他两次,欺人太甚,劝女郎莫与此人来往,以免见欺。”
巫蘅一阵笑,“四郎肺腑之言,巫蘅谨记。”
谢泓这人的坏,看来不是一点点啊。
居然又将人堵在巷子里欺负了一回。
说起来,他要是动了真格的,只怕要甩脱并非易事。
待送走那陈家仆人之后,巫蘅一个人在月光里踱步了一回,这一晚上却是甜蜜而惆怅。
陈季止命人送来的钱粮布帛足以解决半年的生计与开销,她老实不客气地照单收下了,王妪和柳叟自是连连追问了她许久,幸得她不说话,两个丫头也守口如瓶,才瞒到现在。
真正让她觉得惭愧的是,陈季止此举,大有拿银钱收买她的嫌疑。
她眼下哪里敢不答应陈季止倒戈相向,去欺负欺负谢泓?
可是那个少年啊……
想到他便一时甜蜜一时惆怅,后院之中有一树火光隐然的石榴花,花盏宛如一只只玲珑炽亮的宫灯,巫蘅随手掐下一朵榴花,娇红的花瓣被纠结不已的主人掐出了汁水来,涂了满手。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谢泓那个人是从来不肯受委屈教人欺负的,便是使了张良计也未必奈何得动他,这么一想,便随即释然了。
加入陈季止一行,便没有什么坏处。
惠风和畅,一场缠绵的梅雨终于落尽,满城风絮如烟,因为要暂时避嫌,所以巫蘅出门才带了柳叟一人。
将车停在风雅轩外,巫蘅理了理她那身裳服,身份已被人识破,她今日没有打扮成言衡,橙色的裙摆宛如夕阳般耀眼,这身衣裳摇曳生风,风雅轩中一个明艳的女郎见了,也是眼前一亮,轻笑道:“原来这便是巫蘅。”
巫蘅一惊,那女郎又道:“咦,何以这般眼熟?”
巫蘅这才想起来,原来这是庾沉月的声音,她怔然地抬起螓首,那红木阶深处的一位粉薄衣衫的女郎,正探手朝那廊下攀着一朵丹华,曲折红木阶后,女郎轻颦柳眉地望来。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她着男装,庾沉月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巫蘅扮男装的手法很粗劣,没有弄假喉结,衣裳只挑不适合自己的宽大的袍服以掩住少女体态,但却还是少有人发觉。
她敛了声色,慢慢地走入风雅轩。
帘幕随风飘飞,尽处四名侍女捧盏而待,那香雾便随着风一起飘入鼻中。
巫蘅已经走近了,庾沉月放下花枝,施施然走了过来,这个小姑比起巫娆是真正拥有骨子里的高贵和雍容,这是建康小姑们最优雅的风仪,最顶尖的姿容,她冲巫蘅一笑,霎时满园光景黯淡无声,那一双罥烟眉微蹙如水痕,声音仿似琵琶弦上续续奏着的琴声,“我有一件事同你说。”
此时的巫蘅难免不会惊讶,她微愣:“什么事?”
毕竟庾沉月过来主动与她交谈已然令她错愕了。
庾沉月引她到到一旁曲水处,身后水声清越,庾沉月敛唇道:“桓九郎与巫娆私奔一事,你知道了么?”
既是私奔,消息就应该是尽力瞒住的,但是檀羽等人却藏不住话,总是三言两语便被巫蘅套出口风。
所以这件事巫蘅的确知悉,她诚恳地点了点头。
庾沉月沉下一片眸光,盯着她问:“我手上有他们的消息。”
没有想到庾沉月与自己要说的竟是这个,巫蘅脸色有点复杂,庾沉月观摩着她的神色,适时地旁敲侧击,“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巫娆可以永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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