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只是突然现这世上真的有许多鬼。”
老根叔的语气突然变得狠狠的,他腾地把手下已缠成一个大车轱辘似的丝瓜藤猛地一翻个儿,然后低下头以高于刚才几倍的度猛力捆绑着,好像跟谁赌气似的。
“您真的这么认为?那您说仓库真的有鬼吗?巴叔喊的老赵跟仓库的鬼有关系吗?老赵到底跟巴叔有什么仇?巴叔和仓库的鬼到底又有什么纠葛?”
满仓没有去深刻体会老根叔的变化,他仿佛一个性急的射手,亟不可待地向老根叔出一支支问题的利箭。
“那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老根叔不耐烦地答了句,突然抱住那卷丝瓜藤进了屋,并哐地一声关上了大门,看样子再不想和满仓多说一句话。
老根叔很响的关门声让满仓的心很强烈地哆嗦了一下,也让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阵寒冷。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在老根叔关门的那一刹那,在老根叔最后的一个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对自己的厌恶。
难道,在老根叔眼里,自己也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满仓呆呆地站在院中,手里握着一根被遗漏的丝瓜藤条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着自己。
就在满仓站在院中央茫茫然不知失措的时候,老根叔也正躲在屋里窗旁的窗帘后不动声色地窥视着他。
这个满仓,曾是他比较看重、比较关爱的一个年轻人,可此时,他那扇曾对他敞开的心窗却在失望地慢慢掩合。
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军人”
的身份和“连长”
的头衔?
是的!
老根叔自问自答着。
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或许已经淡漠了这个身份和这个头衔带给自己的痛苦和仇恨,可今天,当他久违地听到这两个字眼时,他才觉,这两个字眼,原来就像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子,从来就不曾离开过。
何况,意外的现,让他眼下对窗外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产生了进一步的猜测和臆想:
说不定,这小子口中句句引以为豪的那个父亲,就是我老根叔仇恨和寻找了多年的那个“军人连长”
!
想到这儿,老根叔不禁老泪盈眶。
泪光中,他仿佛又看到一个年轻姑娘站在台上被人们推来搡去批斗的场景,还有台下一个姑娘因此哭得梨花带雨的凄楚模样……
这场景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却在他心里形成了疤痕样的一个顽结。
这些年,他之所以踏破铁鞋苦苦寻找、关注着他所能遇到的一切“军人连长”
,就是为了能够彻底打开这个缠绕了他多年、痛苦了他多年、迷茫了他多年的心结。
可这么多年了,他一无所获,心上的顽结却坚持不懈地在一天天长大。
这就仿佛在旧创上又添了新疤,增生的不仅是痛苦,还有绝望。
然而今天,在满仓身上的意外现,让老根叔原本已经干瘪枯萎的希望,又宛如被风灌满的航帆,重新坚挺鼓荡了起来……
唉!
老根叔长叹了口气,在心里说:但愿这回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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