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使人恐惧,仿佛是从哪个幽冥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眼里泛着冷光(温雅原话)。
温雅对我的厌恶,会在每月审完文稿后达到顶峰。
她最看不得我笔下受害人的死法,我问她为什么,她回答说:“天下杀人手法那么多,你偏要挑最折磨人的”
。
而每当案件真相大白,凶手的动机显露时,温雅总要冷笑着问我,这是不是我对世界的看法。
温雅总觉得自己是代表社会向善向美的积极面在厌恶我,所以她的厌恶很高尚。
但据我观察,那只是由于她衰弱的神经受不了一丁点儿刺激——她害怕我的故事,就像孩子惧黑,虫豸惧火,我甚至怀疑她审完我的文稿会吓得睡不着觉。
然而有不少人喜欢我的罪案文,喜欢那种有如跗骨之蛆的细密的恐怖感。
所以我的故事受众很多,书籍销量一直很好。
温雅所在的出版社费了好大力气才和我签约。
作为我的编辑,只要我一天还在写作,温雅就一天摆脱不了我。
她为此感到痛苦,而我偶尔能从她的痛苦中找些乐子。
就说本次为期两个月的拖稿吧,便是无聊生活里一点刻意的调剂。
大约在三个月前,我向温雅透露了启动新文的意愿。
要知道,当时我上一篇故事刚刚完结,专栏正是青黄不接无米下锅的时候。
我愿意主动写文,温雅一百个乐意。
跟她说话时,我耍了个心眼,让她误以为我即刻动笔。
等温雅跟公司报备,安排好了宣传,预留好了刊物版面来向我要稿时,我果断摊手,没有。
温雅当时眼中喷火,七窍生烟,鼻翼掉粉的模样,我至今想起仍觉得逗乐。
两个月来,温雅被领导施压、被读者施压,两头逢迎,却又两头不讨好。
昨天发来的邮件已经彻底没了气势,近乎哭诉。
说是读者又给她寄了刀片、羊角锤、铁钉云云。
我再不交稿,她家就可以开五金店了。
我对游戏结果很满意,觉得该适时收手,所以打算今天动笔写作,下月初交稿。
……后山榕树到疗养院的直线距离约为五百米。
看着不远,可是真的沿山上曲折的小路走,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等我到达榕树边,太阳已经升起,山间晨雾渐渐散去。
东方还残留了一线浅浅的云霞,淡雅如二十丽姝未着胭脂的唇。
我抱膝在卧石上坐下,背靠大榕树坚实的树干。
阳光的温暖还没来得及到达幽林深处,卧石和树干都是冰凉的,又分去了我的一部分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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