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这功夫,便有丫鬟送了晨食过来,陈婉兮看于成钧也并无过来用饭的意思,便还是照往日习惯,放在了偏间的炕桌上。
须臾,柳莺便过来了。
陈婉兮已盘膝坐在炕上用饭,一双挂了细银链子的筷子随着她夹菜往来丁丁作响,倒是清脆好听。
柳莺缓步上前,垂敛身,福了福身子“听闻娘娘传唤婢子。”
陈婉兮看她依旧是那副温驯恭谨的样子,低眉顺眼间,竟是一丝破绽也无,亦不由暗自赞叹了一声。
她晓得杏染脾气火爆,又不服一向被柳莺压着一头,明里暗里就想同她争衡,甚而之前还拜了梁氏作干娘。
故此,方才她才会吩咐杏染出去,杏染得了自己的吩咐,嘴里自是不会有什么好话了。
然而经了这么一出,这丫头竟还能镇定如斯,这幅心性实在难得。
原本,她也有些厌烦柳莺背着她小动作频频,要处分她,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不同那几个赏赐下来的宫女,没个特别的由头,胡乱作,怕是要失了人心。
再则,她还有些别的事情着落在柳莺身上,方才一直没有动她。
今晨这一幕,倒叫她诧异,这丫头身上还不知能掏出多少她不晓得的事呢?
柳莺见王妃不说话,那凉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心中惴惴不安,强自镇定下来,赔笑问道“娘娘,可是要婢子来侍奉晨食?”
陈婉兮轻笑了一声,放下筷子,淡淡说道“你如今忙碌,每日千头万绪的,晨食这点小事,我还不敢用你来服侍。”
这话音平淡,柳莺却惊惧的失了血色,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下,连声说道“娘娘明鉴,婢子晨间只是在院中碰见了王爷,王爷问了几句关系娘娘的闲话。
娘娘莫要听小人的挑唆拨弄,婢子一片忠心,绝不敢痴心妄想。”
说着,眼里竟流下泪来。
陈婉兮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看着她那张斯文秀丽的脸,此刻满是惊慌失措,以至于五官都有些扭曲,仿佛情真意切。
若非熟知这婢子的心性,还当真要被她这幅模样哄骗了去。
陈婉兮笑了笑,说道“你这话倒是有趣了,我听了谁的拨弄,又冤了你些什么?”
柳莺顿时语塞,难道要把杏染那些话再端出来?然而那也是杏染的一面之词,她有无再到陈婉兮跟前拨弄,都是未知之事。
也是她心虚有鬼,王妃才诈了她一句,便做出了这幅样子。
戏演过了,就不像了。
好在,陈婉兮并未再追问下去,她眼眸低垂,似全不在意,淡然道“地下凉,你且起来。
招你过来,是有件旧事要问着你。”
柳莺讷讷答应着,自地下爬起,依旧低垂着头,立在炕边。
陈婉兮说道“连着我也忘了,早年间夫人领着我进宫去,为的何事,见的谁,你却还记得?我那时年岁太小,竟记不真切了。
你倒比我还长了几岁,该是记得事的。”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生母程初慧了。
柳莺身子一颤,不由看向陈婉兮。
日光自她身后的窗棂洒来,令王妃的面容不甚清晰,模糊成一团,看不出是喜是怒。
听见王妃提起这桩旧事,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狂跳不已,有惊喜亦有惊惧。
陈婉兮眼瞧着柳莺的眸中,流泻出几分狂喜之意,几乎要遮掩不住。
然而,她却又垂下头去,低声道“年岁久远,婢子不记得此事,望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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