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员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回过头来看向他,不知所措道:“怎、怎么了梁队?”
“怎么没记录?”
梁亦驰仍然以一种古怪的语调回问他。
“啊…”
记录员有些莫名地摸摸后脑勺。
实际上在此之前,陈帆一直一言不发,而刚刚的这一句又是早已被认定为不可能的谎言,因此他没有再记录这些没有价值的信息。
“记录…?”
记录员再次向梁亦驰确认他的意思。
梁亦驰空空地看了他两秒,随即将那句话重复了第二遍,但这一次语气落实了很多,甚至显得有些笃定,仿佛已经下了结论:“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蒋思睿睁大了眼睛,审讯室外的几个人也面面相觑,满脸不可思议,就连陈帆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没等蒋思睿说话,梁亦驰就站起身,转身,迈开步子,脚步沉重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知道,在这一刻,他背弃了自己一直坚定不移捍卫着的真相和法律,他放任自己被那可笑的人类的情感所左右,从此走向了那黑与白之间灰色的地带。
走出审讯室时,楚宴刚好从另一头走过来:“把阮绥音和傅斯舟送走了。”
想起那情景,楚宴不由在思考,一个人究竟如何才能做到哭喊得面容都扭曲,却仍然那么令人怜惜和动容。
只是看着阮绥音和傅斯舟离去的背影,楚宴突然就明白了傅斯舟因何才能够将自己从妒忌的情感中摆脱出来。
他不是不害怕失去阮绥音,而是坚信任何人都无法将阮绥音从他身边夺走。
诚然,爱阮绥音的人很多。
可惜段奕明能够为他忍辱负重,却不能在当初他被欺凌的时候不顾一切地站出来挡在他身前;顾闻景能够为他反抗父亲,却高傲得不肯低头向他表明爱意;保镖能够尽忠职守地为他奔赴刀山火海,却缺了想要站到他身边去的野心。
而陈帆,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却始终沉浸于自己塑造主角的心境,成了阮绥音沉默的影子。
只有傅斯舟。
只有傅斯舟,他有义无反顾的勇气,也有为了阮绥音而屈身的谦卑,更有得到阮绥音的野心。
然后楚宴想,假使,再把陈帆重新放回到他高高在上的、主宰一切的作者的位置,假使,他想通了一切,不再执着于让阮绥音冷心冷情,而是要挑选另一个角色与他匹配,那么陈帆选择的一定会是傅斯舟。
并且,楚宴知道陈帆会因做出这一决定而安然自得地承担起所有的罪责,然后安心地离去。
因为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阮绥音的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傅斯舟和阮绥音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最后能够站在阮绥音身边的,如果不是他,那也不会是任何人。
不只是梁亦驰,楚宴同样觉得疲惫至极。
这种疲惫并非来源于几天没怎么合眼的、生理上的疲惫,而是来源于心理。
短短几天,他们在陈帆详略得当、代入感极强的叙述中走完了阮绥音过去这些年的人生。
共情是人的本能,他们不得不跟着为阮绥音的成功而愉悦,为阮绥音的痛苦而悲伤,过度的情感泛滥加重了心脏的负荷,此刻他们只觉得心口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包袱,令人精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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