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提督的肚里是黑的。
望着那本‘某年月日长宁长公主金口玉言,亲致谢意’的册子,萧长宁得此结论。
憋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了,指着沈玹的字评点道:“你的字”
说到一半,她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好丑’二字咽下,改口道,“像是学生的字。”
在众人看来,沈玹这般狂妄的佞臣应该写一手狷狂的草书才对,但恰恰相反,沈玹的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算不上难看,但也绝对不好看,最多称之为工整。
也难怪,被卖到宫里来当阉人的,有几个认真读过书?萧长宁总算找到了些许自信,虽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但论舞文弄墨,十个沈玹也不如她风雅。
沈玹成功地被她转移了注意力,视线落在自己的字迹上,眉头微皱,似是越看越不满意,忽的抬手将那页纸撕去,揉皱了丢进纸篓中。
萧长宁有些惋惜:“哎,不是要以资鼓励的么,怎么扔了?”
“写得不好,自然要扔。”
说着,沈玹慢悠悠合拢无常簿,斜飞的剑眉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久闻长宁长公主书画双绝,可否请殿下屈尊写字一帖,供本督临摹?”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萧长宁一向是慷慨大方的。
和沈玹闲聊之下,她胆子大了许多,眼中闪着一丝狡黠,“本宫墨宝,非常人可得。”
沈玹坐在对面,抱着双臂一笑:“本督并非常人,是殿下的丈夫。”
此时她指尖还残留着墨香,正懒懒地坐在廊下长椅上,一手拿着雉羽,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逗猫玩。
玳瑁猫伸出柔软的爪垫,扑上扑下地追着雉羽玩,不多久便饿了,蹭着萧长宁的小腿喵喵直叫。
“你这馋猫,方才才吃过粮,这就饿了?”
萧长宁弯腰抱起猫,朝身后立侍的宫婢道,“夏绿,琥珀饿了,你去看屋里还有吃剩的醉鱼没?”
“回殿下,吃剩的东西都倒掉了。”
想了想,夏绿观摩着萧长宁的神色,小声试探道,“不过,今早东厂的膳房倒是采办了几筐活鱼”
萧长宁自然明白夏绿的意思。
她既已嫁来东厂,拿沈玹几条鱼也不算什么,可她偏偏拉不下这个脸面,总觉得有些膈应。
“太后既已归还本宫食邑,每月钱银不缺,就没必要去向沈玹讨要东西了,须知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一提起沈玹,萧长宁总会不自觉拧起眉头。
虽说前两日遇刺之时受到了沈玹的照料,萧长宁对他的憎恶消散了些许,但依旧喜欢不起来。
她能感觉得到,沈玹大约也是不喜欢她这般‘无用’之人的,既是相看两生厌,又何必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牵扯不清?
而且沈玹救过她。
即便只是顺手一救,她也仍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矛盾得很。
夏绿见她心意已决,垂道:“奴婢明白了。
奴婢这就上街去采办。”
萧长宁捋着猫背,唤住她,“等等,本宫的胭脂水粉样式太陈旧了,你采办完后,和秋红进宫一趟,让内廷呈贡些新的过来。”
夏绿领命,福了一福退下。
萧长宁挠了挠猫下巴,笑道:“忍忍吧,很快就有小鱼干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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