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几个教师模样的年轻人一口一声的“大爷”
叫着,又字字句句说中了老人们的心事,几名老人敞开心窝倾述起来。
一位拄着树棍的老人清了口痰,看样子很有权威地讲道:“我们说话得凭良心,这些年我们乡下人的生活确实好了很多,房子都是砖瓦房还有起二层三层的,通电灯电话了,能看电视了,都吃细粮了,还免了农业税,这是哪朝哪代都做不到的,党和政府是为俺们着想的。
只是最近这些年心里有些纳闷,我们都过上好日子了,别的方面都应该跟着好起来,可让人心里添堵的事儿越来越多。
就拿咱们的吃喝来说,过去我们在地里揪个洋柿子掰根黄瓜蹭巴蹭巴就吃了,现在谁敢啊,全都是化肥农药。
这化肥上的太多了,粮食和菜、水果的味道都变了。
连那家养的猪啊鸡啊都得喂激素,长得到挺快可是肉一点都不香。
还有那水,村口的河水都不能喝了,连鱼都没了。
城里搬出来的工厂沿着河边建了一溜儿,放的水把鱼都毒死了。
那俺们喝地下水吧,过去打井三四米就见水,现在打到七八米十多米才能抽上来。
再过些年地下水要是没有了咋办。”
这一大段话说得老人连连咳嗽起来。
旁边一老汉接过话题说:“别说俺们河水不敢喝了,城里人连自来水都不敢直接喝了,都得买塑料瓶里的水喝。”
又一个老人指着不远觅食的几只鸡说:“我们这儿不管是大牲口还是猪狗鸡鸭的,要是突然死了,不用问,指定是吃了编织袋和塑料袋,那些鱼肚子里鸭肚子里都是塑料瓶盖……”
咳嗽一阵的老人摆下手又说起来:“我没说完呢,我是想让政府分析下,这些吃喝的事儿是不是乡下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的原因啊?以往我们这里哪有得癌症的,邻村谁得癌了十里八村的都是个轰动。
可现在,得癌的稀松平常了,只俺村每年都添上十几口子。
这阵子有年轻人得癌了也算个轰动,是不是再过段时间年轻人得癌也稀松平常了?”
说着老人又咳嗽起来。
旁边老汉指着咳嗽的老者说:“他这咳嗽病是不是和空气有关啊?过去村里有人戴口罩是为了臭美,现在戴口罩走一圈都能吸上黑印。
还有这几年冬天也不嘎巴嘎巴冷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又一位老人接道:“天不冷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冬天的雪站不住了,来年不得旱呀。
还有天一暖,得病的死的也多了。
听电视里讲,什么气候变暖,雪山都化了,海水多了,会把地淹了。”
那咳嗽老人长喘了一口气仍然坚持说下去:“还有一件事,让咱们最伤心。
俺村共一千四百多口子人,四百多青壮年劳力全部在外打工,留下来的大多是老人和留守儿童。
村里的中年妇女都去城里当保姆照顾城里老人去了,村里的老人却没人管了,村里的老人没事就是晒晒太阳混吃等死。
还有,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乡下没有文化,以前每村都有小学,老师就是我们村里的文化人,平时里搞点文化活动,年节时写写对子。
现在小学都‘撤校并点’了,村里就更没有文化了。
人们种完地就是打麻将看牌,这人活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总听什么农村城镇化,城乡一体化,可现在只是乡下人往城里跑,城里就那么疙瘩大,也不嫌挤的慌,怎么就不兴把城里往乡下匀合匀合呢……”
南荣花举着手机听着听着,一个劲地点着头,眼泪成串地流了出来。
老爷子抬手摸摸南荣花的头说:“我过去当过兵,抗美援朝回来的。
国家大事啥的也挺关心的。
你前面说的什么《中国青年报》的调查,我是相信的,那些个统计数只少不多。
我们这里过去有钱没啥大用,没啥花钱的地方,现在啥事都得花钱,钱少了还不行。
那时的村干部,包括搞运动那时候,都是为老百姓办事的,哪有几个敢贪污的呀,你看现在,这大小干部都是官,不贪不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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