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齐凌走得很快,举着燕居服的宫人小跑亦跟不上。
桂宫宫舍多向阳、地高,即便摆了冰盘依旧不如未央宫的清凉殿凉爽。
齐凌惧热,便有些烦躁,燕服送来也不穿,站定后兀自扯中衣襟,冷冷问“都在说谁在说”
“奴婢昨日打杀了两个碎嘴的,但都传到奴婢这里了必是“
“新纳佳人,藏之桂宫,共适仙乡,逍遥忘忧。”
“这回陛下,这”
“这传言比朕还会享乐啊,你说是不是”
曹舒一时哑口无言,却不得不应,只能道“陛下息怒。”
是时夜幕深沉,星汉倒悬。
未央、长乐、建章、桂宫等诸宫之中,桂宫是离上林苑最远的,横过一水,遥遥相望。
太子安置在明光殿西阙之后的配殿之中,齐凌才登阶上,离门尚有十几步,便闻得一阵婴孩的洪亮哭嚎之声,极富攻击性、生辣莽撞的冲来,棘刺一样直扎脑门。
曹舒跟在他身后,竟觉他竟一瞬望而却步。
所幸踟蹰片刻后,还是迎着嚎哭迈了进去。
陪着太子的乳母还是椒房殿那位太子的乳母需是上卿诸侯的妻妾,齐凌望着那眉目和善、低声劝慰婴孩的妇人了一会儿,方想起来这是太仆谢谊的妾张氏。
是太子诞前一个半月,他和皇后一起定下来的。
此际齐昱嚎啕不住,乳母手持一蜡化生童子哄他,劝慰不住,直掉眼泪。
低声“殿下,我的殿下,你若要奴的命、你就拿去罢。”
“他夜夜如此吗”
齐凌出声询问。
张氏熟知他嗓音,唬得一怔,行过礼见他身后只有曹舒跟随,惊愕不已。
“陛下陛下怎么来了。”
直至曹舒轻咳提醒,她才如梦初醒答道“这几日总是如此,夜里总也不睡,约莫至丑时,哭累了,就睡一会儿不到卯时又醒过来,白日里昏昏沉沉的,不笑,也不动了。”
乳母日夜喂养本有半母之谊心疼孩儿、又恐除个三长两短连累太仆,张氏说到此时也顾不得御前失仪,揩拭横了一脸的泪痕“妾罪过深重,当不好差。
小小的人这样,皇后殿下若知道,心肝都该碎了。”
曹舒听她提起皇后,吓得三魂七魄皆散,忙打岔“阿媪糊涂,陛下都来了你还怕甚么。
快去把你平日哄用的什么小童子、弹丸、骑马陶人这些小儿戏速取来,磨蹭什么。”
齐凌接过张氏手中的化生童子,俯到床边,见帷幔低低拢着,齐昱身盖半幅丝被,,为他双足踢得杂乱不堪,嗓子哭的有些哑,似委屈又似气恼的紧咬着牙关,眼周肿如杏子,只闭着眼一阵一阵哭嚷。
齐凌给他盖上被子,被他瞬乎间又踢开,如此两三回,只得由他去。
他一时怔怔,举起蜡作的化生小童子晃一晃,低声哄道。
“童子,你母亲做的。”
这句话出口,连曹舒也怔了,这些时日来他总小心翼翼,避免提及皇帝的伤心事,就连提及太子的事,都要在嘴里打几个囫囵。
许是夜阑人静。
也许是此时此际,只有一人事不知的啼哭婴孩。
齐凌将那童子晃悠着哄慰着。
听到张氏以外的声音,那啼哭小儿半睁肿目,自氤氲泪光中窥他。
目似一泓泉,独属于婴孩黑白分明的明澈之中,倒映着他的影子。
圆圆瞳仁转了转,似乎在回忆这个与自己不甚亲密、又绝算不得陌生的人。
慢慢地,哭声止住了,变作隐隐抽泣。
捧来一盘“小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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