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木质的井盖罩上井口,然后轻松地挑起水桶,一步三摇地来到一个大约半人多高的浴桶旁边,一股脑儿地倒进井水,水面只没到浴桶的三分之一。
要想装满整个浴桶,恐怕还得挑两担水。
赵建国望了望身后的井口,目测距离浴桶大约五米之遥。
他咬了咬牙,挑起水桶转头就走。
他掀开井盖,再次放下吊桶的长绳,又来回折腾了十几分钟,才将浴桶装满。
他望着满满一大桶井水,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天上皎洁的明月。
赵建国撂下水桶,伸手进入水里,只觉一股透骨的冰凉传遍手臂,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他哆哆嗦嗦地脱下身上褴褛的衣裳,双手捧起冷水往自己身上泼洒。
当冰冷的井水洒落后背,一股寒意袭人,他倒吸几口冷气,咬了咬牙,钻进浴桶里,等身体慢慢适应水温,整个人已感到没那么冷了。
于是,他将脑袋沉入水里,使劲地揉搓乱蓬蓬的头发,以及油腻腻的老脸,使劲地搓了搓全身的污垢,原本清澈的井水顿时泛起一阵阵乌黑的水花。
他望着天上迷人的月色,月光如水。
即便泡在透心凉,寒彻骨的冷水中,想起日前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也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爽与满足。
他得意忘形地哼起一段不着调的小曲,仿佛置身自家的后院洗凉,忘却了所有的忧愁和烦恼,忘却周遭潜在的危险。
刺骨的寒意导致他牙齿捉对打架,从嘴里哼出的陕北小调就像一根洞箫在呜咽。
此时,在客栈二楼补墙的李肆睡意朦胧地走下木质的楼梯。
他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极目搜寻赵建国的身影。
嘭......突然一声巨响,客栈大堂的木门重重地摔落地面。
倦意沉沉的李肆顿时吓了一大跳,他打了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扶住楼梯的栏杆,瞪大眼睛望向门口。
只见一队人马踏上木门,一声不吭地蜂拥而入,每个人身手敏捷,动作轻快,训练有素。
他们向四周散开,迅速地占领客栈里所有的角落。
跟在后面的张大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他假惺惺地扶起因惊吓而摔倒的李肆,一个劲儿地拍打对方身上的尘土。
“店家,你的客栈里不是还有三个人么?请问那家伙跑哪去了?”
惊魂未定的李肆木然地望着后院的门口,院子里隐隐传来赵建国咬牙切齿地哼唱陕北民歌的声音。
张大民伸出两根手指靠近嘴角,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回头我再跟你赔礼道歉!
谁叫咱们是邻居呢?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前天,独眼龙把你家的客栈搞得一塌糊涂,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晚特意派人过来帮你整理和修补。”
李肆撇了撇嘴,满面愁容,欲哭无泪,“爷,求求你别再搅和好吗?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张大民轻拂衣袖,满口拒绝道:“不行!
这里根本没有官爷,你求我也没用。”
李肆带着哭腔,“为什么你们跟我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呢?”
张大民连忙抓住李肆的胳膊,轻声问:“还有哪个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李肆幽怨地望着后院敞开的木门,张大民伸头往外面瞧了瞧,继续问道:“那小子想把你的西北客栈发展成为红色革命根据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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