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值夜到了下半夜才回到帐中,躺了下去,大约是疲倦的缘故,很快便入睡了。
菩珠卧在他身边,听着他出的深沉的呼吸之声,想着他今夜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睡睡醒醒,未得安眠,天亮就随他起身出上路。
接下来的这个白天,再没出什么惊险意外了,过了一夜,第二日在路上,遇到了出来迎接的李嗣道一行人。
李嗣道是老阙王的次子,李玄度的小舅父。
和李玄度看起来如同文士的那位大舅李嗣业不同,李嗣道身材魁梧,是个武人,顺利接到了外甥,他十分欣喜,一见面,上下打量了李玄度一眼,便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笑道:“多少年没见面了,我怕我认不出四殿下,没想到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怎样,你看舅舅可曾老了?”
李玄度笑道:“小舅还如当年壮勇,乃阙国第一猛士。”
李嗣道哈哈大笑,望向站在李玄度身后的菩珠。
菩珠早看出来了,这对舅甥关系亲近,见面并不讲究虚礼。
她也笑着上前见礼,呼他小舅。
李嗣道点了点头,赞道:“好容貌,与我外甥正好相配。
走吧,这就上路去,外祖知你们要到,日日在盼。”
两边人马汇合向着阙城而去,傍晚时分,到了阙城的城门之前。
这地方与其说是城门,不如说是一道凭着两侧相峙的耸峰修筑而成的雄关,地势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有着如此天然的屏障,难怪阙国能够在狄人和李朝的夹缝之间自保,屹立不倒。
阙国的王宫仿照李朝京都,建在城池的正北方向。
老阙王和姜氏差不多的年纪,身材高大,目光炯炯,但却瘦骨嶙峋。
菩珠一见到他,便觉老人家的气色不大好,似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她不敢多看,跟着李玄度向阙王恭敬地行礼。
老阙王疾步上前,一把扶起李玄度,叫她也起身。
他两只枯瘦的手用力地握着外孙的双臂,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嘴里念着好,好,不断地点头,又高声命人开宴,为外孙接风,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
“外祖!
孙儿送你先去休息!”
李玄度面带忧色,反手一把扶住了老阙王。
来的路上,他就听李嗣道说了,他的外祖父从前征战落下的胸部旧伤复,从去年开始,身体便每况愈下。
“父王!”
一边的李嗣业和李嗣道兄弟也齐齐叫了一声,上前要扶。
老阙王摆了摆手,站直身体,对着李玄度笑道:“没事,就几声咳而已,外祖父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别被舅舅们给吓唬住了,难道咳嗽几声,饭都不用吃了?再说只是家宴而已,也无外人,外祖父想和玉麟儿说说话。”
李玄度无奈,只好随老阙王入宴。
李玄度的大舅李嗣业几年前丧妻,未再续娶,接待菩珠的是小舅李嗣道之妻吴氏。
吴氏笑容满面,将她引至一张专为她设的接风案前。
菩珠看见那里一排婢女之前,静静地站了一位绿衣丽人,似已等了有些时候了。
观她二十多岁的年纪,靡颜腻理,容貌美丽,眉目温柔,纤中度。
心里立刻便猜到,应当是李玄度的表妹檀芳。
果然,那女子看见吴氏领着菩珠进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唤了声吴氏阿婶,随即望向菩珠,行礼笑道:“可是王妃?我名叫檀芳,阙王之孙女。
知王妃今日到,与我阿婶一道,为王妃备了这桌家宴替王妃接风。
王妃快请入座。”
她的态度恭敬,又不失亲切,一开口,举手投足,菩珠便感觉到了一种端庄的大气。
这是自己两辈子也无法获得的一种风度。
因为八岁之后的遭遇,她长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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