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冰人趁着吃茶功夫暗地里抬眼瞅了对面女子,心下暗赞,鹅蛋脸,黛眉星眼,唇红鼻挺,果真如画像上貌美,更难得背直眼正,身段可人。
待两人放下茶盏,寒暄几句后,李婠问道:“这位妈妈贵姓?百忙抽空前来所谓何事?”
她见对方头戴一朵红花,心下有几分猜测。
“夫家姓孙。”
说罢,正要说出因由之时,顿感不妥,她心道,这李府大太太只让她做成这一段亲,但她还未打探清楚这姑娘是否还愿再嫁就登门,着实冒进了,遂没有直接道明原由,拐着弯儿的试探:“今天特地前来是有一桩天下人都觉得是好事的喜事上门,就不知姑娘会不会认为是喜事了。”
李婠心下好笑,这冰人上门还能有何事?于是回道:“我亦是天下之人,焉能例外?左右不给过就是姻缘喜事罢了。
我既已和离,再嫁也是理所当然,只是——”
孙冰人还未听见她未尽之言就连忙说道:“姑娘放心,这人原是建安七年进士,品貌俱优,他妻子早逝,一直未娶,为人念旧情深,是个十佳的人选。
贵府大太太、老祖宗都瞧过,满意得紧。
遂今日登门拜访,还望姑娘莫怪我冒昧。
我亦带了那人的小像来,姑娘可想一观?”
李婠垂眼,没接话,半响后又轻声问道:“府里大太太、老祖宗都知晓?”
“正是。
婚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没得府上允许,可不敢瞎做亲。”
愣怔片刻后,她顿觉心灰意懒,初回梁州时,她去拜访两次,次次不得见,而今和离三月未满,又想急急把人打发出去,叫人心冷,“我怕是要辜负长辈一番美意了。
我和离不到三月,不想仓促再嫁,劳驾了。”
说完,转身出了花厅,把冰人叠儿声询问抛到脑后。
她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不料隔天就有下人上门,说是府上老祖宗要不好了,着人来叫她去见最后一面。
初得消息时,她面色发白,几乎站立不住,心急如焚地往府邸赶,一路上脑海里盘旋着几个大字,怎会如此?
到此处,李婠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从书案走到窗前,窗外风光正好,海棠花开正艳。
与那日截然不同。
昏闷的房里燃着沉香,屋外跪满丫鬟小厮,如丧考批,屋内人影幢幢,众伯父伯父,堂姐堂兄,侄子侄女站在床前。
这时,老太太已一一说完遗留之言,只留下李婠未见。
“六姑娘来了。”
“是六姑娘,老祖宗一直等着您呢。”
一婆子把她拉到床前。
“婠姐儿。”
“祖母。”
还未说出话,眼泪就往下流。
“如今见着你,我就安心了,”
老太太缓了口气,气色红润起来,人也精神了三分,明眼人一见便知是回光返照。
她拉着李婠手说,“这一大家子里,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幼年双亲俱亡,无人照看,及笄嫁人,又遇着个狠心夫郎,如今孑然一身,我儿命苦啊。”
“祖母,虽是这般,但我上有祖母叔伯疼爱,左右有兄弟姐妹扶持,自个儿也能操持家事,立足当下,人生虽有憾却无怨也。”
“我知你心思敏捷,聪慧不输男儿半分,可——”
话还未完,一阵咳嗽声响起,李婠连忙帮着顺气,好歹是缓过来了。
“可这世道就是这般,女子多艰。
我知你自己能关起门来过日子,可流言蜚语太多,刺伤的不止你我,还有你一众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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