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残忍地戳破卓静言的谎话,然后终于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进退不得的地步,恐怕她已经不能再接受他了,无论以朋友,或者以别的身份。
他一直在作茧自缚。
她是他千辛万苦守候着的一汪清泉,他干渴得整个人都要灼成灰烬也不舍得动她一分。
可是这泓泉水现在只映着别人的影子,他掬得越来越紧,指尖都掐出了血,这水却不过流散得越来越快罢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第一次生出一种真正无可奈何的心情。
还能说什么呢?逼得她成这畏缩不语的样子,他看着也不过更觉添堵。
“不说了,”
他更深地叹气,“坐旁边儿去吧,我送你回。”
虽然他不再追问,卓静言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儿,脸上也讪讪的:“你车……”
“明天再叫人来取,”
他眉头蹙起,带着不耐的神色,“你先让一下。”
他开了门作势要上车,她被他堵了出路,笨拙地从驾驶位上直接挪到副驾。
他利落地坐进来,甩上门,系了安全带,一手松开领口的风纪扣,然后转动钥匙,方向盘在手里一打,车子就疾风一样窜出去了。
唐尧一言不发地开着车,两条英挺的眉一直皱着,嘴唇紧抿,整个人都绷得如同拉起的弓弦,弥漫着从未有过的冷淡。
卓静言觑眼看着他。
她的纨绔竹马唐小果,总是笑呵呵地露出一口大白牙,嘴里没完没了说着逗趣儿的话,常常聒噪得令她头疼。
她从来不知道,沉默的他是这样令人感到压迫的,说到底还是她错,即使闭口不谈实情,也不该用旁的理由胡乱搪塞。
她想了又想,自认充分全面地反省了错误,终于鼓起勇气向他低头:“对不起,你别气了。”
他还是不说话。
她几乎缩得黏到椅背和车门夹角里去,声音也越来越低:“唐小果,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我以后再不骗你了,你说句话吧……”
她这么拎不清重点,还怨他小气,唐尧咬牙咬得腮帮子都酸了,恨不得想抽她一顿。
余光往旁边一扫,就发现她退得离他极远,面目掩在暗处看不分明,他却能精准捕捉到她那委委屈屈的神情。
一定又是垂着脑袋,满脸的悔不当初和痛心疾首。
虽不见得有什么诚意,却每每令他心软。
真是天生的冤家克星。
“我今天……”
他难得斟酌了一下用词,“不大痛快,没那闲心陪姑娘解闷儿。
累就眯会儿,到了叫你。”
他终于开了金口,她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却又立刻觉得铺天盖地的委屈涌过来。
她并没招谁惹谁,这一晚上,先是苏佑无形中向她兜头泼来一桶凉水,然后被唐尧撞破狼狈的时刻,这会儿他甚至还表示没闲心陪她说话。
卓静言也是有脾性的北京姑娘,一旦拗起来就是头小牛犊子。
唐尧既然摆明了不想搭理她,她也懒得再言语,扭过头去看车窗外一片片飞快掠过的林子。
北方的树木大多高而笔直,在初秋里被一阵儿一阵儿的冷风扯落了枯叶,深夜里路灯模糊的黄色光线照着它们,那些静默的嶙峋的影子越发显得灰暗萧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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