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梁相先开口:“小疏,这几天你都上那儿去了?”
秦疏一窒,身体顿时僵住,冷汗慢慢渗出来,泅湿了整个背心,却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原本在来之前就存了死志,只求能见上父亲一面,而后以身相偿父爱君恩。
但到了此时此刻,那个答案如一枚苦涩的青果含在口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父亲吐露。
就听梁相接着说道:“我听应照说,你早就投诚了燕淄侯,这几天就带着燕淄侯去搜寻淑妃的下落……”
秦疏困兽似的在喉咙里啊了一声,低弱得连梁相也未曾听到。
他只觉得自己明明是全身发冷,心头却有如火烧般炽热难受,偏偏一个手指也动不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又有人说你跟在端王身边,这几日同进同出,那人我也曾远远见过,别人看不出来,我却认得不是你。
这是有人假冒,故意坏你清白。”
梁相低声道:“应照说的那人也定然不是你,对不对?”
秦疏如堕冰窑,本想坦白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行。
然而鬼使神差的,他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不是。
这几天我一直藏在城外……”
随着这句话出口,他整个人都几乎瘫软下来。
明知自己对父亲说了谎言,却再也没有力气也勇气去纠正。
梁相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但随即想到什么,笑容顿时变得苦涩起来。
朝他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先起来。
我有话同你说。”
秦疏见他神色十分的肃穆,依言坐到一旁,收敛心神仔细听着。
梁相却似十分的不放心,这不放心里又有十分的悲凉,半晌才慢慢道:“小疏,你可知道,贪狼一行在淮芜一带遇上端王精锐……据说,贪狼……已经战死……”
就听得器物倒地的声音,秦疏似乎想起身冲过来,却一连撞翻了两张椅子,连本人也被绊倒,一同跌在地上。
他却如同混然不觉,死死攥着一只椅脚,口中却茫茫然道:“不……”
“小疏,你冷静些!”
梁相知他同贪狼七煞一同长大,彼此之间亲如手足。
只道他是一时悲痛而难以接受所致。
急忙要拉他起来。
“不……”
秦疏神情惊恐莫名,茫茫然的抬头看人,带着最后一丝期望轻声问:“那,郦贵人呢?”
梁相黯然轻叹,原本是摇头。
半晌才道:“北晋将消息锁得严,消息传递得十分不易,也是昨天才得到只言片语,也未必就是真的……“说到后来,却知道这可能十分渺茫,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拉住了秦疏的手,觉得温度滚烫,然而秦疏脸上青白茫然,那双乌乌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己,好似木头雕就,从此不会转动了似的。
毕竟是骨肉连心,梁相不由骇极叫道:“小疏,小疏你怎么了?”
恍如晴天霹雳轰然击下,将最后一丝侥幸化为粉齑,秦疏如置身汪洋,放眼皆是滔天巨浪,而他在洪流中载沉载浮,纵然手中紧攥着木棍硬物,却空荡荡的半点不由自己,耳边听得梁相唤他,却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他勉强扯出个笑脸,看了却比哭还要叫人难过。
低声道:“我没事。
我只是想,臣也愿如贪狼战死,以报圣上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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