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原本交代膳房备下膳食,但文从翰只道“再不动身,怕回去得晚了,赶上黄昏时分,雨大了马车也不好走。”
锦心只能叫人将各色点心装了两盒与文从翰带着路上吃,她与未心两个原本想送一送,但文从翰说外头下雨,终究是没让她们两个出屋,只再四叮嘱锦心好生休养之后,披上斗笠撑着伞匆匆去了。
自幼养成的气度使然,他便是披着斗笠刺猬似的、又在雨中走得急匆匆的,瞧着还是有几分端方卓然的姿态,这一点就是很叫人称奇的了。
站在廊下目送着他走远,未心道“兄长要参加明年的会试,年末就要动身了。
会试在二月里,时间紧凑,二姐出嫁大哥不能送嫁,但好歹咱们家中也能有一人在京参加婚礼。”
言罢,她又微微顿了顿,道“会试之后紧接着就是殿试了,云家先生说大哥若是发挥得好的话,两科一起闯下来并难事,若是殿试大哥再一举中举,咱们家就真要改换门庭了。
只怕考官大哥年轻,怕他年少中举轻狂,有意再施加磨炼于他。”
“雨大了,回吧。”
锦心拂了拂衣服上的水珠儿,一面转身一面缓声徐徐道“时下太子初入朝堂,正应是立新气象、培植心腹的时候,东宫詹事府的官员有限,太子正应在新科举子中挑选新人培养。
大哥家世不显,族中无士林底蕴此为一弊,但在眼下时局来,却并非毫无益处,家族虽然不显,但师从云家,娶妇云家,又不能说是毫无根基助益。
对太子而言,大哥这样的身份,会是个能叫他放心重用的好人选。”
她少见地在家中人面前谈起朝局之事来,此时语气颇为轻松仿佛只是信口闲谈一般,“大哥的学识是没得说的,又有盛名在身,年岁如此,入京之后,太子会注意到大哥的。”
太子身处其位,必定有心交结人才培植心腹。
而贺时年就在太子的身边,名为东宫伴读,其实半师半兄半弟半友。
贺时年在心里与锦心说,太子八成是知道了他的身世了。
所以对他多有愧疚关怀,也极为信赖支持。
只是不知,这身世是谁透露给他的,是当今,还是皇后
锦心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刺绣,总不过是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对贺时年、对太子都是有益的。
不同的是,若是当今告知,则说明东宫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皇帝对太子十分信赖,也在告诉太子要在他百年之后对贺时年多加弥补;若是皇后之意那对贺时年的好处更多些。
撇开那些事情不谈,时下太子的地位稳固,哪怕文从翰与他交好,也不会牵扯到夺嫡之斗引来性命之忧。
相反,当今是很乐意为儿子培植心腹的。
少年才子,家世不显,妻族清贵,心性端正怎么,都是一个绝好的、为太子左膀右臂的人选。
只要文从翰能够保证心态,考场上不出差错,他的文章水平锦心心里有数,按锦心的标准估摸着,种种加持,二甲前列是稳了的,其余就皇帝的心,若是当今狠下心来,一个少年探花之名或许会传遍京都,也未可知啊。
她说起这些事来轻描淡写的,未心却惊了一下,忙推她往屋里走,“这话传出去可了不得了,叫人知道了以为咱们家要皇子勾结”
“传不出去的。”
锦心嘟囔道,到底被未心按着在正屋的榻上坐下了,未心忙摆手叫人关门,锦心无奈地了屋里屋外的心腹小猫三两只,道“一来这话咱们两个在屋里说说,是传不出去的,二来便是传出去了,也与党争无关。
还勾结皇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哥便是真中了也是皇上的臣子,太子是储君亦是王臣,大哥亦是。
阿姐你当太子如今这稳固东宫、朝中美名,就没有当今在其中推波助澜再说了,当今膝下子嗣稀少,年长者可用的唯太子一人,党什么争兄弟几个一桌麻将牌凑够了么”
把贺时年算上仿佛是够的。
锦心默默想道,可惜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呸,反正现在贺时年可不是他们家的人了。
和我结了发,就是我文锦心的人,和他们老谢家关系不大。
未心盯着她了半晌,摇头叹道“我觉着你在园子里住着竟比在家里要自在些,在家里我是断听不到你说这些话的。”
那可不是因为在园子里自在,是因为前段日子那些文实在是把锦心累苦了,如今脑袋还没恢复到往常混吃等死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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