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平是不可能选择坐飞机逃回来的,他当年差点被郑峰追杀到精神失常,连封闭的房间都不敢久待,再者客机上连个逃命的出路都没有。
沈拓盯准了码头,他知道郑峰肯定会在今天动手,这就像是来自猎手的提前告知,以郑峰的心性,恐怕就是要顾安平心存侥幸的逃难回国。
客船与货船接连驶进雨后的码头,沈拓在货轮专用的码头付钱下车,重新稳下心的周远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压低帽檐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他暂时一切正常。
港城的水路还是很繁忙的,商贩沿街叫卖,路人行色匆匆,港城至今还是有人力运输,从下船口送到车上,一天干下来能赚一百块钱,比当年翻了好多倍。
沈拓在卸货的商船上看到了顾安平,时隔数年,已经有些佝偻的顾安平不是当年那个纨绔弟子了,他穿着破旧的背心短裤,手上和脸上蹭着常见的油污,他正满头大汗得扛着一个遮了他半个身子的木头箱子,踏实肯干的动作像极了正常的搬运工人。
瞄具的冷光不是所有人都能注意到的,匆匆搬货的顾安平没有察觉,来往喧闹的路人也没有察觉。
沈拓离顾安平已经很近了,他将右手举起比出了一个等待时机的手势,他知道郑峰现在就在某个狙击位上四处瞄着,他已经托人给郑峰递过了话,在顾安平这件事上,他会帮着郑峰报仇,所以他希望郑峰能再等一等。
他立在熙攘的人群中间,刻意回避开顾安平所在的位置,动态中的静态是最扎眼的,瞄具反射的光点在柏油路面上停顿了片刻,沈拓挺着脊背深吸了一口气,他希望郑峰能信他一回,但瞄具反射的光点却转而移上了他的脊背。
周远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人,沈拓暴露在枪口下的瞬间,他猛地从码头另一侧飞奔而来,人群的骚乱间接地替郑峰指了一条明路,做贼心虚的顾安平在骚乱出现的同时慌了手脚,货箱坠地的闷响声在空荡的船板上回荡开,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拓哥——!
!
!
趴下——!”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响熟悉又陌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缓慢前行,沈拓和缓轻松的神色僵持在面上,他清晰的看见了小小的雨滴被一颗子弹撞开蒸发,精准到诡谲的弹道穿过数百米的距离飞驰向前,嵌去躯干豁开血肉,只一瞬间就将肉体凡胎撕扯得分崩裂析。
第一枪右腿、第二枪左腿。
血花在顾安平的身上依次溅开,郑峰选得是特制的子弹,尖锐的弹头能将骨节冲击至粉碎断裂。
沈拓听不见扣下扳机的节奏与声响,人群的尖叫和顾安平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他甚至都来不及辨别郑峰伏击的方位。
混乱之中是周远奔袭而来将他按去地上,他在最后一声枪响前踉跄着爬起,隔着雨后未散的水雾,他看到郑峰在一艘客轮顶上给狙击枪更换子弹。
他离顾安平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几十米距离可以决定郑峰的生死,哪怕顾安平还有一口气,这件事情就还存有转机。
周远尚未回过神来,他便已经踩上了岸边的围栏,他抓上吊臂垂下的钢链生生靠着腰力将自己荡开摔去甲板上,粗暴仓皇的落地方式足够他摔断肋骨,可他没时间在意了。
“——滚过来!”
郑峰扣下扳机的瞬间,沈拓纵身去抓顾安平的领子,抱头鼠窜了数年的中年男人流露出一丝可怜到滑稽的希望,他用满是泥污的双手死死扣住了沈拓的手腕拖到身前,试图以此来挡掉要命的子弹。
“沈……沈……不能杀我,你们不能……”
求生者的力气是可怕的,顾安平紧紧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可笑又可悲的缩在仇人的怀里乞求着从另一个仇人手下逃脱,只是他忘了郑峰从不是他这种废物。
一秒钟之后,血和令人作呕的浆体一起溅开,顾安平的求饶戛然而止。
艳丽到恐怖的场景占据了沈拓的全部视野,他迟缓的挣开桎梏抹了一把脸,一双失焦的桃花眼几乎被血沁得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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