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正是晚餐时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诺亚换上了医务人员的白大褂,戴着口罩,从医院的系统中很快查到了伊莱所在的地方。
昨天晚上送进来了一位高危病人,涉及保密项目,被封锁在顶层进行治疗,除了专门的项目组成员以外无法进入,目前显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进入观察状态。
诺亚盯着“脱离生命危险”
几个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吐出来。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这还要感谢人类的声波攻击,暴力冲散了记忆通道里的那些淤堵。
关于伊莱一直在回避的话题,关于西尔维亚军区里庞大的回收室,关于破茧的真正诱因,这些他全部想起来了。
还有在逃亡之中惊鸿一瞥的那张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极其清晰明了让他明白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也许会到哪里去。
伊莱曾经跟他说,他与人类是一脉相连的同伴,只是人类会害怕过于强大的东西,所以必须把他藏起来。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些不过是伊莱善意的谎言而已。
他的爱人本该安稳地在那个小镇里度过一生,开着酒吧,或者简单地谈个恋爱,最大的担心是物价上涨,偶尔偷懒休息一天,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而化成了泡沫。
即使这样,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的伊莱从来没有多说过半个字,永远以最大的温柔和爱意保护着他,甚至拼上性命在雪地里走了几公里,只为了掩盖好他的方位。
诺亚坐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医院里,望着眼前有关伊莱的病情报告,崭新的肉体感到了一阵阵强烈的晕眩。
他就着这身衣服主人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呼吸粗重地站起来,恍惚地上了顶层的病室,没费什么功夫便进了那扇安了指纹锁的隔离门。
这里非常安静,专门的医务小组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工作。
重症观察室里,伊莱浑身接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带着氧气罩,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
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艾萨克穿着无菌的特制衣服,趴在伊莱的身边睡着了,手还轻轻地握着伊莱的手背,额头有些疲惫地皱起。
诺亚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然后情不自禁地将手掌贴在了玻璃上,渴望能够离床上的人更近一点。
但片刻后,他什么都没做,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走廊里。
不够
远远不够,目前的自己还远远不够。
诺亚蹲在尤尔伯里生物武器研究所大门的附近,一直持续到八点多的晚高峰从他面前川流不息的经过,有卖花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过来,嘴唇冻得发紫,小声问先生需不需要买一朵花。
诺亚从她的手里拿了一朵玫瑰,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给了她,哑声道:“不用找了。”
小女孩连声道谢,安静地朝着下一个顾客的方向离开。
但没走几步,她慢慢停下,又转过身,迟疑着小步挪到了诺亚的身边,从自己的花束里面选了开得最灿烂的一朵,塞到了他的手里面。
诺亚抬起头看她。
小女孩冲他露出了一个笑,然后害羞地转身就跑,马尾辫在脑袋后面晃来晃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公园的人群里面。
诺亚低头看了看手里成双的玫瑰。
玫瑰花的刺没有完全剔干净,在他的食指上划了一个很小的口子,眨眼就愈合了。
他想起了《小王子》里面那朵只有四根刺的玫瑰,突然悲从中来,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面,努力想把病床上伊莱的影子从脑海里面赶开。
来来往往的人朝他投来奇怪的目光,这些目光慢慢让他从悲伤转向了出奇的愤怒,在这个大到不可思议的地球上面,连他与伊莱两个人都容身之处都没有,难道只有人类才是地球唯一的合法居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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