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直对他抱有恶意的同行,将夹子夹在他的眼睫毛上,低声道“贱人。”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没有一丝暖意。
疼痛从眼部传来,那个同行夸张地笑道“让我们来数数睫毛精本精掉了几根睫毛”
台下的观众就跟着哈哈大笑。
没有后台,没有资源,所以要一直很拼命,趁自己还有一点热度,无论是什么综艺、节目、剧本都接。
没有休息的时间,因为他要走的路没有捷径,什么也没有,连终点都是渺茫的,可能下一秒就是万丈深渊。
一天只能睡三个小时,每天忙得和陀螺一样,可是当不忙时,他又开始恐慌,未知的、焦虑的负面情绪在夜深人静时袭来。
陆先生是不是很缺。
那个冰冷的夜晚,他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呆着,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下着滂沱大雨,所有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在湿冷而空荡荡的教室,如影随形的冰冷。
陆清沼一个人闭上眼,好冷呀,他想。
就像当初因为急性肠胃炎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医院时,钻心的疼痛竟然也盖不住心头的冷意。
那个胖乎乎的同桌眉飞色舞道“我最喜欢生病了,因为我不用上学,可以回家电视,我爸爸妈妈还会来照顾我。”
他着吊瓶上的药液一滴一滴往下滴,心也在一点一点往无尽深渊中沉下。
拍戏的头四年,他是没赚到多少钱的,经纪公司像水蛭般抓住他吸血,烂到极致的剧本,整蛊为主的综艺,这是公司唯一会给他的资源。
直到演了常导的电影,才算是终于熬出了头,他换了一家经纪公司,把赚到的钱捐了大半。
因为没有牵挂的人和事,钱赚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用,连演戏这件事也只是因为坚持了七年,当坚持成为一种习惯,也就不谈什么放弃不放弃的事情了。
他回到那家福利院,发现虽然当年的老师换了一批,可是再怎么换,那副嘴脸倒是传递了下来。
那些孩子好奇地着他,像当初的那个自己一样,明明已经没有任何期待,可是每次见到生人来时,都会在心里想着,万一这次就轮到我被领养了呢
可是一直都没有人。
陆清沼发现捐钱没用,每次来时就多买一些玩具和零食,那些他以前渴望拥有的玩具,渴望吃的零食,他曾经隔着玻璃目不转睛地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玩具,在班级里到有人拿出来摆弄,就会忍不住悄悄偷。
他曾经儿时那么渴望的东西,当现在拥有足够多的钱时却没有那种强烈的渴求。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不能拥有了。
陆清沼曾经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每天在人前带着优雅完美的面具,拼命地工作,住在冰冷的公寓里,闲时去福利院孩子。
等到他的容颜老去,退出娱乐圈时,就是一个人见人厌的老人,死在自己的房间,尸体渐渐腐烂发臭也无人知晓,等有一天人们推开门,也只会捂住口鼻,暗骂一声晦气。
是的,晦气。
“怎么叫清沼呀被抛在沼泽边的啊不行不行,我们这一行很讲究这个东西的,这个晦气,不能领回家。”
他表面上去光鲜亮丽,其实内心拨开,就腐烂的不见天日的沼泽,不甘心地冒着一个泛着恶臭的泡泡。
这些年来,他没有喜欢的人,他的内心就是那潭沼泽,把靠近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吞噬。
直到有一天。
他到了他的小少爷。
那样矜贵的面容,表情是漫不经心的,丹凤眼微阖,而后缓缓张开,随意地过来,视线交错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四周一切都渐渐淡去,只有那双丹凤眼无比清晰。
年少时可望而不可即的战栗感在瞬间淹没了他。
他的小少爷,身上聚集了他所有羡慕向往甚至嫉妒的东西。
他的小少爷。
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天上翱翔的鲲鹏,一个是地上腐烂的沼泽。
人呐,为什么总是会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吸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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