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承凛脸颊抽动了几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示意狱吏打开牢门,押他出来。
故王已下葬,国丧未完,到处仍是弥漫着凄冷悲凉的气氛,也许这时候,需要做些什么来提振一下朝臣们低迷的情绪。
黎国年轻的皇帝终于对战败的敌国将领做出裁决:鞭笞三百,枭首示众。
就在他们共枕而眠之后的这天清晨,沈英持整理了一下衣衫,想让自己尽量显得整齐干净,然后跟着押解他的狱卒,从容地赶赴刑场。
浓云密布的天空又飘起雪粒,寒风凛冽,吹过腮畔的冷风夹杂着杀气,让人透骨生寒。
黎国的文武群臣早已候在刑场,由皇帝亲自监斩,并安排了前来和谈的使者与被俘的朱锦纹前来观斩。
直到懵懵懂懂地被带到刑场,朱锦纹才相信夜弦是真的要斩了沈英持,他震惊得跌坐在席上,一双眼睛惊惧交加地瞪着四周的人,深吸了几口气,正要起身,却被人轻轻按住肩膀,朱锦纹回头一看,竟是岳承凛站在他身后,对他摇摇头,低声道:「既已无力回天,何必再徒劳挣扎?」
「他竟然狠得下心?」朱锦纹气得脸色铁青,不自觉地抓住岳承凛的衣袖,低声质问:「如果英持当时不把夜弦带回去,你们三年前就该给他收尸了!
」
岳承凛不动声色地拂开他的手,道:「所以这次,陛下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
朱锦纹眼前发黑,软绵绵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眼发直地盯着被押上高台的沈英持,呼吸急促,胸中窒闷难当。
多少惋惜,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难道他们最威猛的一员虎将,就要这样屈辱地死在异国他乡了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鞭子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抽在沈英持背上,声音由最初的清脆转为沉闷,单薄的棉袍很快变得支离破碎,一道道鞭痕落在他结实的裸背上,血花四溅,滴落在已经积了一层薄雪的刑台上。
他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着鞭笞,一双灼灼有神的眼睛始终盯着距离他数丈之遥的君王,而后者也在看着他,四目相接,彼此都是意想不到的坦然。
清醒了,放弃了,不会再心软了,他的眼神冰冷得如同扑面而来的霜雪,冻结了最后一分残存在回忆中的温情。
「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每落下一鞭,都有人高声报数,除此之外,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似乎都在见证着什么。
敌国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将领就要命丧此地了,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快意的事。
夜弦端端正正地坐在王座上,身披轻柔而暖和的皮裘,手边有侍官斟好的热酒,惬意得如同坐在戏台下欣赏一场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而不是和反目成仇的旧情人生离死别。
「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一……」
他的手指轻扣座椅扶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还记不记得那个开满桂花的庭园,记不记得月色下吐露清香的晚莲,记不记得难以成眠的夜晚燃至天明的灯火,记不记得看到他披星戴月归来时、满心的喜悦?
而这些,都如镜花水月一般,消融在这个漫长的冬天。
「一百九十三、一百九十四……」
夜弦突然感觉有些冷,他已经有三年没有感受过黎国的寒冬,竟然有了些微的不适,旁边侍立的宫人机灵地将火盆挪近,撩起的热浪一瞬间氤氲了视线,让他几乎看不清楚对面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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