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祝珣与贺徜赶至合霞山。
程溏乍见二人,差些认不出贺徜。
却见他换一身干净衣裳,刮了胡子挽起发髻,束上腰带修了指甲,竟是一个十分精神俊朗的青年。
祝珣仍穿着素衣,但眼角眉稍被贺徜的聒噪烦得直跳,反而不见了那些原本不属于他的阴霾。
童子领着他们进门,贺徜一见程溏便嚷道:“纪雪庵竟然不在,那你将老子骗来作甚!”
程溏并不理他,只向祝珣招呼道:“祝谷主。”
祝珣眉间神色略淡,“桑谷不复,莫再唤我谷主。”
他大约心中对程溏有气,板着脸瞧他片刻,终是按捺不住道:“你心心念念为救沈营,怎么如今不陪在他身边?”
程溏闻言一愣,贺徜也怔了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才道:“这些天我与祝兄弟切磋医术,十分的、呃、忘我,一时忘了提血寒蛊之事。
祝兄弟你还不知道吧,韦行舟所说的剜心之术实乃骗局,沈营吃了他的心脏,立时便死了。”
祝珣大吃一惊,“沈营……他死了?”
桥生在千言堂上只字未提血寒蛊和沈营,祝珣却当然知晓其中内幕。
他只见韦行舟首级,料及心脏定已被沈营生食除蛊,哪里想得到韦行舟玉石俱焚的歹毒之计?他反问了一声,目光不由去瞧程溏。
却见程溏恍若未闻,呆似木鸡的脸上骤然涌起一片狂喜,哈哈大笑:“是了是了,你不知道,他自然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了!”
语罢拔腿跳起往屋外跑去,却被门槛狠狠绊了一跤。
程溏捂住摔破的嘴角,高高弯起似痛似笑,回身向两人叫道:“你们等在合霞山,我这便将雪庵带来!”
说完再不回头,发足向山下跑开。
贺徜莫明其妙道:“他疯了么?什么知道不知道,怎地语无伦次?”
祝珣闭上双目,微微蹙眉,再睁开时终是一片云淡风轻,“他知道雪庵大哥在何处了。
只有他,才能知道啊。”
他轻轻舒出一口气,不知是为纪雪庵,为程溏,还是为了自己。
十天前,程溏和贺徜日行千里从湖城行往萱州朱离山,如今程溏孤身踏上返程。
他不由挥起马鞭重重抽下,伏低身体抱住马脖子,轻声催促道:“好马儿,跑得快些,跑得再快些。”
他从未这般急切地想要见到纪雪庵,离湖城越近一些,思念便越浓烈。
他想他想得浑身发痛,几乎将他燃烧殆尽。
只因如今他知道,他的雪庵也同样想见他。
他为何在千言堂关殿之前便不告而别,有什么事叫他如此急迫,一切答案尽在眼前。
他见到桥生和韦行舟的脑袋,如祝珣一般猜测沈营已然脱险,那么程溏在哪里,他是不是以为他留在了湖城捕风楼别庄?
程溏无声地在风中咧开嘴,他们一个从湖城而来,一个往湖城而去,阴差阳错天南地北,他却读懂纪雪庵的心,恨不能插翅飞往他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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