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笔力,这个间架,还是弱了些。”
修葺一新的王府里,轩辕晦正凝神运笔,赵诩晚间酒喝多了,斜靠在凭几上,边吃点心边评头论足。
“嗯,这张虽好些,但王爷的字虽圆润有力,却失之呆刻,与前人相较,总是少了些灵气神韵。”
“你行你来写啊”
轩辕晦被他扰得不行,一气将笔扔了,冷冷地他。
赵诩也不惧,捡起那笔,定了定心,在他那句“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旁添了句“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
“咦,我见过你字迹,你不是自小习的魏楷,为何此处选用章草”
轩辕晦奇道。
赵诩挑眉,“自己想。”
“唔,张兵曹这篇千古奇文,意境澄澈空明、清丽幽远,你不觉得以章草行文,略有轻浮,不够雅致么”
赵诩又拈了块龙凤糕,慢条斯理道“醒风月只觉凄清孤寂,醉赏风月却感浩荡苍茫,而若是半梦半醒时,我思来想去,唯有两字可描摹一二。”
轩辕晦被他绕的发晕,“哦”
“无常。”
赵诩眯了眯眼。
气氛一滞,纵使轩辕晦再不谙世事,也被这两字的重量惊了惊。
“我醉了,若是说了什么冒犯之言,还请王爷宽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说的可不就是无常么”
赵诩长叹一声,“于眷侣,是也无常,恨也无常;于离人,是聚也无常,散也无常;于帝祚,是兴也无常,衰也无常。
可这江山、可这日月,却是千秋万载,无悲无喜。
这么一比,咱们的这些执念,咱们的这些心机,尽是为了那些无常之物,可不是可笑可叹得紧了话归原题,王爷未清楚,我方才写的并非章草,而是随兴而,不论体,这个随心便是合了无常之意。”
轩辕晦先是被他说的一愣,沉思片刻道“我没你这般好的学问,我只知生也无常,死也无常,若是无所作为,我如何对得起来人世的这一遭”
即使这一路走的如此之险、如此之难,他眉宇间仍有龙子凤孙的煌煌贵
气,更有独属于少年的凌厉锐气。
“小子轻狂。”
赵诩指指他,浑然忘了自己只不过比他虚长两岁。
轩辕晦斜觑他一眼,将那宣纸折好收了,“天色不早,咱们早些歇了吧。”
赵诩起身伸了个懒腰,还未迈开步子便是个踉跄。
对他的酒量早已无力鄙夷,轩辕晦认命地托起他肩,架着他回房,“三杯便醉,竟还厚着面皮自称是伟丈夫我肃州当垆卖酒的小娘子都比你强些。”
赵诩捂住他嘴,“这是谁家的小郎君,讲话如此不留情面,还不叉出去剁碎了喂狼”
轩辕晦气得咬了他手一下,“这哪里是讨了个媳妇,简直是娶来个祖宗”
被他逗笑,赵诩顺势捏了捏他脸颊,倒在榻上,见合上的门外并无人影才道“王爷可是准备今夜去见枳棘”
“知我者,王妃也。”
轩辕晦费力地褪去他的鞋袜,出了一身汗,“想不到你竟还挺沉。”
赵诩笑笑,自己脱了外衫,“这都觉得沉王爷臂力几何,不会只有四力半吧”
“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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