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苍梧淮缓过神来,跨步上前,在那石门上又拍又打,试图开启并不存在的机关。
似有若无的人声和明昧不定的火光犹在四周,浮瑶心急如焚,气恼地一跺脚,不由分说拽起苍梧淮的手——他已经从腰间抽出随身佩戴的短剑,在坚硬的石门上又劈又砍,仿佛靠蛮力就能把石头劈砍开一样。
平常看着可机灵一人,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就开始犯傻了呢?
如此沉重坚硬的岩石,光靠人力怎么可能凿得开?
“殿下,咱们快走吧,机关在门里边,你打不开的。”
浮瑶拉着他的手用力往外一拽,急声道:“清泉庵的人就在附近,如果就这样被捉住,岂不是辜负师太的一番苦心。”
掌心的肌肤隔着衣料搭在他的手腕上,几近溃散的理智重新掌管了身体。
苍梧淮手上动作一顿,凝眸看了看眼前的石墙,衡量再三,继而收起佩剑,反手扣住浮瑶的手,道:“你说的对,咱们快走。”
无论何时,都要先保全自己。
可使比起自己,他还有更想保全的人。
下山的小路蜿蜒崎岖,所幸这条小路位置隐蔽,一路上都无人追来。
二人在山道上急奔,耳边最后一点喧嚣声和火光声也很快远去,不久之后,视野里果然出现应空所说的河流。
沿着河流而下,地势逐渐开阔,崎岖的山路渐渐变成灌木丛生的平坦小道。
苍梧淮的脚步不由得放缓,行走间拨开每一片半人高的杂草细细查看,中午在河流下游不远处看到一方掩在丛生杂草中的无字石碑。
“……”
苍梧淮拨开杂草的双手顿时一滞,维持着半弯着腰的姿势怔了怔,少倾,伸出一只手扶着石碑边缘,缓缓蹲下身来。
“母妃,是你吗?”
他的手抚在石碑上,艰难地抽了抽唇角,刚从齿关间逼出一句话,眼眶里的泪水悄然滚落,砸进泥泞潮湿的土地里。
夜色已深,乌沉沉的天幕之下,身穿锦衣的少年安静无声地跪坐在无字墓碑前,晦暗的天光照见他低垂的眉眼和顺着颊边滚落的泪珠。
他今天穿了一身和此刻深处的荒山野岭极不合衬的华衣锦袍,宽衣广袖,暗纹罗织,矜贵非常,就连一向随意高束在头顶的青丝也梳得一丝不苟,因还未及冠,便用一柄玉簪半束,白裳乌越衬得他面如冠玉,风致无双,就连眉宇间的青涩都似乎退去几分。
他认认真真整理了衣着,捧着一颗赤子之心满怀期待地盼望着与自己的母亲见面,可让他等到的,却是一块冰冷的墓碑和一丘杂草丛生的黄土。
想到这里,浮瑶的心脏犹如被无形的大手忽然攫住,沉闷的钝痛缓缓笼上全身,呼吸也跟着倏然一滞。
她上前半步,站在少年身后,略微抬起的手在半空停滞了一下,很快又无声地垂了下去。
她想安慰,却无从开口。
在失去至亲的巨大痛苦面前,任何劝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苍梧淮没在墓碑前跪坐太久,浮瑶刚缩回手,就见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继而迅起身来到墓碑后,抽出腰间断剑插入土中,用力向下一探,一下一下挖出厚重干涸的泥土。
锃亮的剑身染上污泥,锋利的剑刃被泥土中的碎石磕出一个个细小的豁口,苍梧淮淬玉般的指尖在一次次摩擦剐蹭中皮肉红肿外翻,刺目的鲜血从伤口里沁出滴落在乌黑的泥土里。
一捧捧泥土被挖开堆积在一旁,无字的石碑之后已不知不觉被挖出一个脸盆大的深坑。
浮瑶几次想上前帮忙,可都被苍梧淮扣住手腕,很轻地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
他说。
空无一物的深坑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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